“好啊!好啊!”程處默忙不迭點頭,表情非常的讚同。
人心真險惡,羅雲生瞬間就想跟這家夥割袍斷義了。
“程伯伯他們……不會真被問罪吧?”
程處默斜眼看著他:“現在知道愧疚了?”
“沒,我就以局外人的身份隨便問問,其實治罪也不要緊,流放二千裏嘛,情當是出去轉一圈散心了,大唐如今正是征伐天下之時,陛下怎麼也不可能對這些開國將軍們下重手,對吧?”
程處默哼了一聲,道:“當然不會下重手,責罵一頓卻是免不了的,或許還會罰俸,降職什麼的,也虧得我爹運氣好,昨夜若隻有他一人抄著宣花斧爭鬥,今日陛下絕饒不了他,但是昨夜一幹叔叔伯伯們都動了長兵器,嗬嗬,所謂‘法不責眾’,陛下怕是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羅雲生一顆心終於徹底放回了肚裏,長長舒了口氣。
二人說著話,卻聽遠處村口的小道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羅雲生與程處默互視一眼,同時站起身。
來人是一位宦官,穿著絳紫色宮裝,騎在馬背上被顛簸得愁眉苦臉。
羅雲生二人知道這位宦官是衝著自己來的,程處默朝宦官揚了揚手,大聲招呼了一聲,宦官撥轉馬頭朝二人飛馳而來。
“奉,奉陛下詔……”宦官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結結巴巴道:“藍田縣侯,尚書省都事羅雲生速速進太極宮麵聖。”
太極宮朝會。
大唐的朝會很務實,無論文臣武將通常都不說那些假大空的廢話。
提到治國,賑災,修堤,賦稅等等民生問題時,往往是文臣們的主場,武將們則在一旁懶洋洋地打著嗬欠,提不起絲毫興趣。
待到文臣們把國內的事情處置完畢,開始說到外交和戰備之類的話題時,武將們頓時精神一振,很快太極殿內便會響起一片喊打喊殺之聲。
武將們神情激烈,嗓門高亢,對鄰國動輒叫囂著亡族滅種,去年羅雲生削了吐穀渾,大唐西北大患一掃而平,國內無論君臣武將,或是普通的府兵和平民,心氣兒頓時高漲許多,對那些剩餘的鄰國愈發不放在眼裏了。
但凡文臣們稍微提出一點不同意見,武將們便勃然大怒,大罵瓜慫,軟蛋,嚴重者直接問候對方女性先人。
使得每次有武將們參與的朝會,最後的氣氛都不知不覺換了畫風,變成了一群土匪在聚義廳裏大呼小叫,白山黑水三十六路瓢把子劃地盤的豪邁粗獷畫麵,一旦到這時,文臣們常常被噎得直翻白眼,李世民氣得瑟瑟直抖,大罵訓斥,卻還是無濟於事,武將們消停兩日後依舊我行我素,氣焰張狂。
今日朝會的氣氛卻頗為怪異。
平日叫囂得最大聲的幾位武將全都不吱聲了,十來人站在太極殿的中央,垂頭屏息,一臉頹喪。
這十位武將都是大唐有頭有臉的軍方首腦級人物,以程咬金為首,包括李績,秦瓊,張亮,等名將,這些早年意氣風發,跟隨李世民大殺四方威風凜凜的家夥,今日臉上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一些傷痕淤青,垂頭喪氣如敗軍之將。
李世民滿臉鐵青,被這群影響大唐安定團結的黑惡勢力氣得渾身直顫,指著麵前這十來個人,機關槍似的一路掃過去,卻不知應該先罵哪個才好。
“你們這些,這些……老混帳!不修德不立身,隻知打打殺殺,夜禁之時公然在朱雀大街上械鬥,你們……你們想氣死朕麼!”
“臣等知罪。”
包括程咬金在內,一幹武將紛紛跪地請罪。
“程知節!此事由你而起,你說,為何夜半出門,挑釁同僚袍澤私鬥?”
聽到被李世民點名,平日囂張無比的程咬金也嚇了一跳,心虛地朝滿臉鐵青的李世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昨夜與他私鬥的幾位同夥,同夥報以憤怒的目光,重重一哼。
程咬金歎了口氣,道:“陛下,因為臣……睡不著。”
想想覺得不服氣,程咬金手一抬,指著幾位同夥補充道:“……他們也睡不著。”
同夥們怒了,異口同聲道:“陛下莫聽這老匹夫胡說,臣……睡得著!”
半夜一路砸門挑釁,事發後統統拉下水,程咬金的人品節操已變負數,急需充值。
另外幾位武將自然不肯和他同背黑鍋,紛紛跳出來否認,大殿內又是一陣吵架罵娘聲,李世民……繼續氣得渾身發抖。
一筆爛帳扯不清楚,李世民又不能真的重罰這些大將,大唐征服吐穀渾後,李世民豪氣幹雲,自信倍增,正是“拔劍四顧心茫然”的寂寞如雪時期,於是漸生東征之心,消除隱患也好,辦到隋朝皇帝辦不到的事,以此露臉炫耀也好,不管什麼目的,總之東征已開始在李世民的心裏醞釀,這個時候重罰大將,顯然不合時宜。
再說,用長兵器半夜打架群毆這種事……盡管確實犯了律法,但平日裏君臣心照不宣,哪家哪戶都有長兵器,拿這事作文章,顯然會寒了臣子們的心,而且這些人都是國之重器,戰場上個頂個的殺人如麻,立功無數,李世民還要靠他們為自己繼續征戰,怎舍得重罰?
君臣眼瞪眼,互相無可奈何的時候,一名宦官踮著腳匆匆入殿,附在李世民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李世民眉梢一挑,冷笑道:“正主可算來了,領他去甘露殿覲見。”
看著殿中臊眉耷眼站著的十來位武將,李世民心有不甘,手指著他們一個個點過去。
“你們這些老混帳,老匹夫,每人罰俸一年,摘去金魚袋,換銀魚袋,賜封田產官沒三百畝,實食邑減百戶,散朝,都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