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封麵,厚厚的,從外表上看去很新。這是醫生的習慣。大多數醫生使用的東西都會讓它保持著一種整潔的狀態。
政府辦公室的夜晚很靜,靜得可以聽見外麵傳來的細微的聲音。將外邊辦公室的燈關掉,然後進入到裏麵的休息室。躺在床上,開始仔細閱讀起這本日記來。裏麵是我熟悉的字體。
前麵部分上次在火車上的時候我粗略的看過,是導師關於很多婦產科方麵專業性的心得。今天我對這些內容已經不再感興趣。
繼續往下看。我在尋找裏麵非醫學方麵的內容。不多久,我就看到了一段:
【今年學校仍然隻給了我四個研究生招收名額。太少了。不過也隻能這樣。從大量報考的人中選擇最好的學生吧。今年我得盡量地招收到男學生,男學生搞婦產科才是專業發展最需要的。今天到研究生院去看了一下今年報考的情況,還好,報考我研究生的男學生還有那麼一兩個,但願他們的成績能上線。】
看到這一段後我頓時明白了,師母給我的這一本日記是導師記錄的與我有關的其中一本。導師在這本之前應該還有很多本日記。看來導師有記日記的習慣。
看到這一段後,我的心裏有些理解導師當時的那種心情了。不過我覺得這樣的內容很有意思,因為我當時並不知道其中的情況。
略去與醫學相關的內容,我繼續往下看:
【最近在外麵吃飯太多,很累。可是沒辦法,都是那些準備考我研究生的學生家長請客。我不好拒絕。今天學校那邊的副校長還專程來找了我,希望我能夠錄取一位叫陳莉的學生,副校長告訴我說,這位學生是學校職工的子女。哎,到時候看吧,隻要她上線就行。副校長的麵子我還是得給的。
前天來了一位學生家長,從湖北那邊來的,姓嶽。那家長是一個縣的什麼局長,官不大,氣派卻不小。出手就給我送了五萬。他還說如果孩子的分數不夠就算了。我不知道地方上的那些官員哪來那麼多的錢。這是一個男生,我覺得問題不大,如果他分數能夠上的話。
導師的文筆不怎麼好,敘事也很簡略。不過,我看到這裏的時候有些興奮了——原來嶽洪波讀研究生是花了錢的!】
下麵的一篇日記卻隻有一句話。
【省政府鍾秘書長請我吃飯,我本來不喝酒的,但他是領導。沒辦法。醉了。他交辦的事情我會盡量辦好。】
在後麵的內容中,曾經那些我熟悉的、知道的,還有懷疑的、疑惑的,都被他寫進了日記。
【今天,一位從雲南來的女學生找到了我,她叫曹小月。人長得很漂亮。不過漂亮倒也罷了,我發現她的神態有些像我以前的一位故人。是神態像,特別是她的眼神。我問了她父母的名字,不過她父母的名字我都不熟悉。如果她分數上了線的話,我決定收下她。因為我看見她的時候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讓我有一種回到了年輕的時候的感覺。】
【今天,學校研究生的錄取線下來了。很遺憾,曹小月差了兩分。還好,她外語上線了。不過要收下她會很麻煩,因為我實在找不到理由。今年報考我研究生的有那麼多學生,上線了的都招不完。這可怎麼辦呢?
陳莉和那個嶽局長的兒子,那個叫嶽洪波的都已經上線了,我很欣慰。】
下麵這篇日記是緊接著上一篇後的第三天,我看了日記台頭的時間:
【曹小月給我打電話來了,她說要請我吃飯。我不想拒絕她。也許在今天見過她後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吃飯的地方距醫院有一段距離。是一家小餐館。不過很幹淨。
“歐陽老師,我沒有多少錢,所以就隻能請您到這樣的小飯館來吃飯了。”她說的是普通話,很標準,比昨天她見到我的時候說的雲南話好聽多了。
她的眼神太美了,讓我有些激動。
我對她說:“吃飯嘛,隨便就行。”她說:“歐陽老師,我昨天看到分數線了。我沒上線,我心裏很難過。我想喝點酒,您可以陪我喝點嗎?”
說實在的,這麼多年了,我還沒有遇到哪位考生在我麵前這樣說話、這樣隨便過。不過,當我看見她那眼神的時候忽然就感到有些心痛。我答應了她。雖然我平時並不怎麼喝酒。
“歐陽老師,我的事情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一瓶白酒喝到一半的時候她問我。
“辦法倒是有。不過很難。”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回答她。也許是自己當時已經有了一些酒意了。不過又好像不是的,我記得自己當時在看到她那神情的時候就好像看到年輕時候的那個讓我心痛的女人一樣。
她當然不會是她了。她和她可是要相差幾個年代。
“歐陽老師,您看能不能幫幫我呢?我太想讀您的研究生了。”她在懇求我。我當時就笑了,我對她說:“你考不上我的研究生,也就考不上其他人的研究生,因為我們學校的基本分數線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