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迷路(1 / 2)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終於告別了成吉思汗城堡。

二皮條拉著其其格老奶奶先走了。她的公司來電話,有重大事情必須她回去處理。走的時候,其其格老奶奶特高興,她像孩子似地跳著舞跟著二皮條上了車。老人家終於找到了歸宿,我們大家都為她高興。

黑子之前已經回縣裏了。他的工作有變動,調到縣史誌辦當主任。正科。他終於上了一個台階。走的時候他也很高興,說是等回州裏的時候請大家喝喜酒。

城堡幾乎變成一座空城了,它的開花期和賽裏木草原一樣,隻有短短的三個多月。而遠在百十公裏之外,那裏正是驕陽似火的天氣,夏天來沒結束,秋天還要等上一陣子。

再守下去也沒意義。大毛把希望寄托在明年夏天。我現在是他的經濟人,我們有很多事情要做。這個冬天,我們要拿出明年的經營策劃,大幹一場。我還要陪他回甘肅老家一趟,他要回老家尋根。這也是自傳的一部分。

普加留在巴紮別克大叔那裏了,他們準備去州裏上訪。巴紮別克大叔準備用人大代表的身份表明他的兒子,普加的清白。好人好事,肯定會有一個好的結果。我準備好好為普加寫一篇通訊報道,我們州裏的報社準備用一個整版來刊登。到時候普加肯定會火起來。

這天早上,我們踏上了回家的路。大毛開車,皮卡車上還坐著古麗阿布來提和我。比來的時候多了一個阿布來提,少了一個楊秋榮。

她現在也不知道去哪裏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大家都有些惆悵,我甚至有點想這個女人。她人不壞,我們在一起有過一段美好時光。

皮卡車載著一路歌聲,在景色秀麗的河穀中行駛著。新疆人就這毛病,有事沒事喜歡瞎唱。今天大家心情都很好。我們走了一天的長途,來到了一個山青水秀的穀地。這個地方是去溫泉草原的一個分岔,路的另一端連著天山,一團一團白雲向我們招手。

我們迷路了。我們被一種神秘的力量召喚著。

我們沿著一條大河行走著,車開得很慢,河水翻滾著波浪,順流而下。我們在胡楊林中穿行,湍急的河流發出巨大的響聲,潮濕的水珠彌漫在我們的呼息裏,兩岸是青草地,開放著美麗的小花。

我看見走獸在林中穿行。鳥兒一群一群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樹上。

大毛默默地開著車,他瞪著眼睛四處張望,他現在的脾氣出奇的好,沒有迷失方向的焦躁和不安。他像一頭溫順的老牛,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繩子牽著他的方向盤,從一開始我們全都沒有意識到皮卡車嚴重偏離了線路,當我們意識到這個問題以後,才知道我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因為我們從沒來過這個地方,也沒聽說過溫泉的山穀裏有這樣的人間仙境。

我爸爸死掉好多年的一個中秋,我夢見過他。當時的場景和現在極為相似,我清楚記得當時的情景。其實我爸爸是一個勤勞的人,一輩子都閑不住,死了也是一樣。他的居住地很美,幾間簡易的小木屋,四周是蜿蜒的白樺木柵欄,開滿大理花和芍藥花。

父親的小院子簡單寧靜,空氣裏彌漫著花草的香氣。通往外界的是一條石板路,彎彎曲曲沿著山坡伸向遠方。石板路的兩邊也是用低矮的柵欄保護著,縫隙裏長著茸茸的青草,它的四周被大片大片綠色植物覆蓋著。木屋的後麵有幾棵參天大樹,樹葉把大樹裹挾著隨風輕輕搖曳。

這一天剛剛開始,一縷陽光從雪山的那邊慢慢升起,天空被染紅了。這時候我爸爸抱著一梱柴禾走進了小院。農夫扮相,戴著一個草帽。

我們相遇了。

但是我們沒有說話,我隻是站在一邊觀察著他,他對我的到來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情緒。他看上去心情不錯,至少活著的時候很少看到他有這樣的心情。看得出他並不孤獨,他的靈魂已經和這個美麗的地方融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