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他心緒如何多變,葉緲緲絲毫不知。

她捏著一隻毛絨絨的狐狸耳,覺得手感實在好極了,不由得微微彎腰,將目光放在手指捏住的耳朵上。

很奇妙,他的耳朵形狀精巧,摸起來柔軟溫熱,白色的絨毛細軟輕滑。葉緲緲原本隻是心血來潮,隨手摸一摸,不料這一摸就有些流連。

摸著摸著,不免想起前世臨死前看到的一幕來。正是他化作的九尾狐虛影,遮天蔽日,十分懾人。而她之所以認出他,正是因為那九尾狐的虛影上,左耳破損了一塊。

是她有次拿鞭子抽的。

若非如此,她還不敢信那竟然是他。這般天資,竟然激發了遠祖的血脈,擁有九尾狐身。

揉了一會兒,她發覺手裏的狐耳似乎抖了抖。垂眼看去,就見他衣袍下探出一小節的狐尾,也在輕輕擺動著,一下一下掃著地麵。

葉緲緲鬆開了他,後退一步,問道:“何事?”

淡淡幽香遠離,溫熱的指尖也遠離了耳朵,琦玉猛然鬆了口氣。心頭有幾分不舍,很快被他壓下。耳朵抖了抖,方才被她搓亂的絨毛頓時恢複原狀,他低頭答道:“那日聽聞殿下提起我。”

因為她提起了他,所以他不敢不來。

但他比別人大膽的地方,是他從來不自稱“奴”,總是“我”啊“我”的。

葉緲緲不喜歡他,也有此原因。他骨頭太硬了,不過是個寵侍,職責就是侍奉她,哄她開心。可他進府數年,一句好聽的話也沒說過。

打他,不知道躲,更不會求饒。換了別人,一見她動怒,早就哀求了。西院裏的寵侍們,哪個沒惹過她生氣?說幾句軟話,將她哄高興了,鞭子自然落不下去了。

琦玉從來沒哄過她,打他就咬牙挨著,好似天底下第一硬骨頭,誰也打不斷。

若他本事好些,硬骨頭也就罷了。偏他修為低微,到如今連化形都艱難,整日頂著兩隻毛絨絨的狐狸耳朵,以及一根蓬鬆柔軟的狐狸尾巴。

魔族崇拜強者,似琦玉這般修為低微,沒誰看得起。他沒本事,偏還骨頭硬,葉渺渺又怎麼會喜歡?若非他一張臉實在好看,她都不會養他在府裏。

正想著,抽出了鞭子,抵住他的下頜,居高臨下地道:“抬起頭來。”

琦玉下巴被鞭子抵住,料想這頓打終於要來了,不著痕跡地攥了攥手,緩緩抬起頭。

他實在生得好,眉目如畫,肌膚如玉,即便穿著寒酸的舊衣,仍然不掩他的麗色。

他年紀尚小,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身量尚未長成,帶著少年的單薄,跪在空曠的宮殿內,仰著一張穠麗的臉,整個人漂亮到發光。

“抬起眼睛。”葉緲緲又道。

少年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緩緩抬起眼睛。

黑白分明的雙眼,形狀極好,媚而不嬌,妖而不豔,眼珠黑而亮,猶如最上品的墨玉。

他安靜地跪在那裏,周圍所有事物全都失色,唯他似是明珠一顆,瑩潤生光。

隔了百餘年,再見到這張漂亮到極致的麵孔,葉緲緲不由得輕輕吸了口氣。一時想到了初見他時,那驚豔的心情。

隻可惜,當初的驚豔都被他的不識趣給磨滅了,後來她看他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然而死過一次之後,見到了他毀天滅地的本事,見到了他粉碎諸皇天的百年心血,她看他不再嫌棄,甚至還有點高興。

前世她被幾個白眼狼踩,他跑過來為她解圍,看盡她狼狽的事,她也不再耿耿於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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