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種好像是要公堂會審的場麵,呂武腦子裏有些懵。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整整齊齊的魏氏一家子,跟令狐顆是第三次見麵,魏悼子則是第二次,老丈人呂錡就見得比較多了。
另外那個還不知道名字的人(畢陽)有資格坐在那邊,且不看他有什麼官職或爵位,本身就代表著在魏氏的輩分或地位不低。
“此為你叔父。”呂琦等呂武坐在魏氏字輩的那邊,笑著先介紹畢陽,隻是沒提到更多,又:“你來新田久於居,何不多方走動?”
這一段時間呂武的確是一直宅著,有點不像一個貴族。
他們這種階級,隻要有機會就該互相走動,要麼就是走街串巷去擴展人脈。
人啊,還是要多走動才能保持情份,再是親密的人一旦長久不接觸,沒有那份血緣關係支撐著,友情就該淡得比水都不如,甚至比陌生人相處起來還尷尬。
晉國都城新田是一座非常特別的城市。
很多有要職的貴族在這邊居住,他們真正的“家”卻不是在新田,是在自己的封地。
不長久居住在新田的貴族到來,無一例外都會削尖腦袋到處拜訪,期望能夠獲得某位貴族的賞識,獲取能夠上進的“渠道”來改變自己的現狀。
呂武倒好,不但沒有找幾個顯赫家族,連幾個姻親都是剛來時拜會,後麵一點都不走動了。
“此,不妥。”呂琦以長輩的姿態:“相聽你一言,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年紀何來此念?”
那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是東漢末年的李康在《命運論》的其中一句。
全句有些長,大意是:如果一棵樹比整個樹林都秀美挺拔,那麼風就一定會摧折它;如果一個土堆突出岸邊,那麼水流也一定會把它衝掉;如果一個人的品行高於常人,那麼也必定會遭到誹謗。
總得來講,是勸人低調。
令狐顆不悅地:“有勇力當盡顯,有智慧亦不可不顯。若人人如此,家族何以振興,國家如何強盛。”
魏悼子隻是點頭。
每一個時代都有屬於它的主流。
華夏現在還沒有進入大爭之世,晉國卻早早發生了無比激烈的競爭。
在晉國曆來就是事事爭取,實力強大尚且在爭,弱再不去爭取,怎麼變得強大?
足夠優秀就要表現出來,不然沒有誰能看得上眼。
呂武默然無語,擺出了受教的姿態。
他內心裏則是在想:“扛不住一錘子又偏偏什麼都要去爭,不怕被敲死?實力不強就要苟住,發育起來再爭也不遲呀!”
這個就是不同時代,思想上麵的差異。
其實,呂武還是不了解晉國的國情。
令狐顆講得很清楚,想要獲得賞識的前提是自身足夠優秀,並且要讓人看到優秀在什麼地方。
沒有表現出可取的方麵,又不是四海之內皆爹娘,哪來的自信讓星球圍著自己繞?
可以將表現自己的優秀,視為擺上了貨架,看得上的人去進行“購買”,作為貨物的自己則是獲得了“渠道”。
令狐顆和呂琦又講了一些表現歸於表現,某些界線自己要把握住的觀點。
他們既是在對呂武,也是在教導自家的輩。
魏悼子非常溫和地:“武為弱冠之年。”
這還是一個孩子呀!
你們該教導就教一下,不要過於苛刻了。
呂武今年十八歲,要以正兒八經的周禮來算,還不到加冠的年齡。
“雖為弱冠,已是一家之主。”令狐顆看著是個有什麼看法就什麼的人,道:“手掌數萬人生死,治萬裏封地,於國有所建功。怎可不進取。”
僅是“陰”這塊封地,總麵積肯定超過一萬裏。
晉國的一裏是現代的四百米。
呂武自己有進行過計算,得出的結論是自家封地的總麵積達到現代的9115平方公裏。
這片土地按畝來算,等於1668750 畝。
而上麵的數據是現代的麵積單位,用晉國的麵積單位來算會更大。
他現在利用起來的麵積不會超過兩千平方公裏,還有非常多處在閑置狀態。
魏氏的幾個長輩很是教育了呂武一頓。
他們不接受藏拙那一套,認為有多大的本事就該全拿出來,要不怎麼能令人看重。
還舉了一些例子。
話可能不怎麼好聽,卻都是實在話。
比如,要是呂武沒有展現出自己的價值,魏氏會看得上嗎?
如果沒任何可利用之處,韓氏憑什麼要高看一眼。
再講到智氏,令狐顆就講得更難聽了。
什麼智氏遭到很大的打擊,實力去了一半還不止。
智罃為了恢複實力才那麼會貪婪,都靦著臉找新晉的韓氏合作了。
林林總總地一頓訓,總結起來就是,有本事別特麼藏著掖著,心沒人當回事,不得到賞識哪來的上進渠道。
呂武雖然對魏氏幾個長輩的某些看法不認同,心裏卻非常感激幾位長輩能教自己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