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夜空猶如濃重的墨在湧動。
漸漸地,這墨露出了一條極細微的縫隙,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些許灰暗的白。
又過了一會兒,這白的範圍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而顏色也慢慢染上了一層橙。
大祁朝京城此時仍是萬籟俱寂,方才入秋,茂密的樹木枝葉已經有些枯萎的趨勢。在樹木掩映下,可以看到地麵上整整齊齊的宅子,彰顯出京城的繁華。
這會兒晨光微霽,人們都還在睡夢中。
然而與紫禁城隔了兩條街的榮恪街上,規模占據了一半街道的榮王府,卻已經開始有了動靜。
“荷香姐姐,這會子天兒還早呢,王妃也不知道起來了沒有。為何我們要這麼早把熱水燒好呢。”
一個穿著鵝黃色衣服的婢女低聲說到,同時手上的動作一點兒都沒有停下,麻溜兒地把熱水燒好了,用舀子舀進了旁邊的銅質大壺裏麵。
被稱作荷香的女子身量瘦削,衣服款式和方才講話那個婢女一樣,隻顏色是秋香色。
“噓!菊香,這可不是我們能討論的!”
荷香伸出食指在嘴邊比劃了一下,又看了看四周確認無人,方道:“上次,月香就說了一句‘今兒起早了’,就被王妃娘娘打了三十板子!”
菊香驚呆了:“這這這,這句話很嚴重嗎?”
荷香一臉沉痛地看著她:“這個問題,當時月香也問了!然後三十板子就變成了六十。”
菊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這次卻也不敢再說什麼,用力點了點頭。
那邊已經有人在外麵敲窗:“你們倆磨蹭什麼呢?棲梧居那邊有動靜了!”
兩人一驚,相互對視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恐懼和視死如歸。
菊香把裝好水的銅壺搬了下來,兩個一起抬著走出了熱水房。
天色還未大亮,一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下人們,他們需要趕在這府裏主子們起身之前,把所有的東西準備好。
雖然人多,但是腳步井然有序,悄然無聲;縱使是關係好的人見了麵,也隻是用眼睛示意一下。
這個問題,菊香初來的時候也問過荷香,荷香的回答是--
“噓!菊香,這可不是我們能討論的!上次,月香就和旁人打了一聲招呼,就被王妃娘娘打了三十板子!”
“不就打了一聲招呼?”
“這個問題,當時月香也問了!然後三十板子就變成了六十。”
這個“月香”據說是王府裏麵最神秘莫測的人,其存在的意義就是讓大家知道,哪些錯是王妃不能容忍的。
甚至連追問,她都幫大家試水了。
全部人都很感謝她,讓大家少挨了多少板子。不過,誰也沒見過她。
不一會兒便到了王妃居住的棲梧居,門口站著的王妃身邊的大紅人綠漪正對著她們倆招手。
待兩人走近了,綠漪方收回手,輕聲笑道:“來啦?今兒倒準時。”
綠漪是菊香打心底裏佩服的人--也比她們大不了幾歲,整日在王妃身邊伺候,還能有個笑模樣,真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