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忍心將那絲甜味扯斷?
活著就是這樣,靠一點點美好時光的記憶,去挺過艱難的大部分時光。枯燥、自我懲罰式的苦修過程裏,那一點點的甜,如同沙漠旅人久旱後唇齒間滴入的一點甘露。
不能放棄。
綠柳浦會遇見她吧……
一想到綠柳浦,祈寧之不由苦笑。
一般綠柳浦都是新築基未久的弟子所去,像他這種老弟子,基本上都已經經曆過了。
可他一直未曾進去,從前還有種種理由拖著,或是謙讓師弟,或是師父遠遊未歸,或是需要閉關潛修,等等。
那時,他是有個似是而非的想法:總想等一等,等和少清山的人一起去,嗯,特別是等最小的幾個。
他發誓,那時的他沒有其他任何想法,隻是心底本能地親近少清山人,覺得和他們一起做事,那會有趣得多。
可是,真等到小九長到可以進綠柳鋪的年齡與修為了,他卻膽怯了,他覺得他已經把不住最初的想法了。
要是見麵,那點甜不可避免地要狂湧。他怎麼招架得住?
不由暗悔不該讓自己陷入兩難境地。
想去,也想退縮、想避開。
可沒法說出口。
師父言是用奇怪神看著他:
“寧之,你這幾年怎麼愈發古怪起來?綠柳浦啊!雖說是給築基弟子去的,可不是說那裏就低級了,更不是人人都能進的!你推了一輪又一輪,圖什麼?
“以前還覺得是你風度好,讓師弟師妹,可是總不能讓到老吧!你不是害怕什麼吧!綠柳鋪有什麼厲害的?沒聽說啊?你修為也不比別人差啊!”
幸好真海也要去,還給祈寧之發來了邀約,約定到時碰麵同行。
祈寧之爽快地應了。
就與小和尚作伴,挺好,也省得自己妄生其他想法。
……
同一輪明月,也照著琉璃鏡一般平滑清亮的雙魚潭。
靜謐的雙魚潭底,幼蕖緩緩吐出一口氣,又是一個大周天循環完畢。
她仰頭而望,雙魚潭的黑白雙色漩渦依然在潭底歸為一個巨大的灰色漏鬥,這團翻滾不休的巨大灰色裏不時有明光一閃而沒,若風暴不能淹沒的星辰,那是她的青梗劍正在其中歡快地穿來插去。
大概是吃飽了養分的緣故,青梗劍顯得很輕鬆恣意,如魚兒在大海盡情遨遊,劍身傳來愉悅的情緒。
甚至,有一種觀光的新奇和享受。
巨大的漩渦之下,依然是那片靜靜的五色土,淺淺的灰色霧氣飄蕩其上。
五色土已經被青梗劍吸收了極薄的一淺層,而那片混沌之氣並未有什麼濃淡變化。
幼蕖不能準確言明這混沌之氣的作用,隻覺得今晚她身體裏彌漫著玄妙無比的感受,看不出哪裏有了進益,但抬手間氣機充盈,似乎一伸指頭就能觸動某種奧妙。
可是她說不出是什麼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