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王毛伯說的是事實的話,倒是一個意外之喜。碎葉這邊,眼下最缺的就是合格工匠。雖然以鎮守使府和六神商行開出來的薪水,讓突騎施人饞得兩眼發紅。可突騎施人騎馬放牧個個都是好手,進作坊做事,則立刻變得呆頭呆腦,不添亂就不錯了,根本甭指望他們能幫上忙。
“不像突騎施和突厥人,粟特人一半放牧,一半務農做生意,有自己的城池。有自己的城池,就需要作坊和工匠。”唯恐張潛聽不明白,王毛伯解釋得極為仔細,“隻有騎在馬背上居無定所的,才一個個笨手笨腳。”
“這話很有道理!”張潛點點頭,笑著表示讚同。
“石國剛剛被鎮守使擊敗,其國內工匠,接下來日子肯定會非常艱苦。咱們這邊隻要正常開工錢,他們就巴不得過來幹活養家糊口。如果鎮守使怕他們偷師,可以讓他們帶著家眷過來,然後將家眷扣下作為人質。隻要他們敢學了本事就跑,便殺了……”
話沒等說完,張潛已經明白了他的想法,趕緊搖頭打斷,“可以請粟特工匠過來,但是不要抓人的家眷。強扭的瓜不甜。換個方法,你給足了錢,然後告訴他們,隻要幹得好,就可以賞賜他們全家搬到大唐來居住,全家加入唐籍。這樣,肯定比綁了他們的家人為質,更能讓他們更死心塌地。”
“鎮守使英明!”王毛伯再度拱手,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張潛笑了笑,輕輕搖頭。
這絕對不是他故意謙虛,另一個時空的世界頂級強國,又有幾個不是向全世界吸引各行各業人才?而眼下的大唐,從官方到民間,心胸也都極為開闊。隻要有本事的人,就能獲得承認,很少因為其出身於異族,就對他另眼相待。
想到大唐對異族的包容,他立刻就想到了王毛伯自己,其實也是高句麗人。隨即,腦海裏靈光一閃,笑著詢問:“令尊以前在軍中的朋友裏,有沒有一個姓高,名舍雞的。也來自高句麗,據說身手不俗。”
“高舍雞?”王毛伯跟不上張潛的跳躍思路,楞楞地搖頭,“沒有。家父昔日的舊交當中,姓高的有好幾個,但名字這麼奇怪的,卻從沒印象。不對,我阿爺的舊交中沒有。但我自己卻認識一個,姓高,舍己,高舍雞別人給他的諢號!並且眼下就在安西!”
“高舍雞在安西!”張潛頓時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追問,“那他有沒有一個兒子,叫做高仙芝的。今年多大了,可曾從軍,在誰帳下效力!”
老天爺,真是太給張某人麵子了!剛剛有張九齡主動來投奔,隨即又把高仙芝送到安西來。如果帳下有這樣一文一武,哪怕造不出火槍,自己也可以放心大膽地,稱一稱李令月那瘋婆娘的斤兩!
“高舍己眼下就在龜茲,於牛大都護帳下做城門校尉。他跟我是同族,所以我路過龜茲之時,受人之托,順路給他帶了一份家書。”不明白張潛為何會如此看重高舍己的父子,王毛伯猶豫著回應,“至於他兒子,他家大兒子早年夭折,老二好像就叫高仙芝,今年才八歲,長得虎頭虎腦的,不知道是不是鎮守使要找的那個?”
“你說啥?高仙芝才八歲?”張潛楞了楞,心中的狂喜,頓時全都變成了失落。
人心不知足,得隴就望蜀!自己居然剛剛收留了張九齡,就又做夢去招攬高仙芝。隻可惜,老天爺不肯幫忙,日後的大唐名將高仙芝,居然才開始換乳牙!
正偷偷自嘲之際,卻聽見門外有人高聲稟告:“報,鎮守使,姑墨城王縣令來了,說是有要事求見。”
“趕緊讓他進來!”張潛聞聽,立刻收起了心中紛亂思緒,果斷下令。
姑墨縣令王元寶,同時擔負著重建姑墨城和為六神商行在西域布局的重任,能讓此人忽然放下手頭擔子,跑到碎葉來拜見自己,肯定不會是小事兒。所以,即便再忙,張潛也得第一時間讓他入內彙報。
事實證明,張潛這次的判斷,錯得很是離譜。王元寶的確不是無故返回碎葉,但是,他所為的事情,卻既不是重建姑墨中遇到了麻煩,也不是六神商行在西域的布局。而是,護送一個他認為極為重要的人。
“楊家姐姐說,郎君身邊可能缺個人幫忙管賬!”跟在王元寶身後,紫鵑掀開滿是灰塵的綢布鬥篷,兩隻大眼睛裏,充滿了忐忑和欣喜,“所以,婢子跟她商量之後,就主動請纓趕了過來。郎君,長安距離這裏好幾千裏路,請看在紫鵑一路辛苦的份上,莫要立刻趕紫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