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侮辱他了?我既沒動他王位,也沒割他的土地。甚至連窺探他王位的奕胡,都想辦法幫他高高掛了起來,從此跟他進水不犯河水!”張潛直接忽略了第一句話,然後笑嗬嗬地回應。
“問題是,當初挑起戰火的是奕胡,不是他!他完全可以推說毫不知情。”衛道一直自詡能夠隨機應變,這會兒,也有些不適應張潛忽然展現出來的鋒芒。皺著眉頭,為駱懷祖幫腔。
“我如果現在領軍殺向大食國,無論輸贏,大唐皇帝能說跟他沒關係麼?”張潛看了衛道一眼,笑嗬嗬地反問。
“話可以這麼說,可莫賀不是大唐皇帝。他完全可以不認這個賬。然後撒潑打滾,請求大唐朝廷給他主持公道。畢竟咱們朝廷之中,喜歡委屈自己的人一抓一大把。”明知道張潛說得在理,衛道依舊憂心忡忡地搖頭。
“他的使者去長安走個來回,至少得大半年。有這大半年,足夠我滅了石國,砍下他的腦袋了。”張潛當然知道朝廷中那些大佬是什麼德行,卻早就想好了對策。又笑了笑,繼續耐心地解答,“這也是我非要留下奕胡的緣由之一。如果奕胡已經死了,莫賀當然敢不認賬。可奕胡還活著,他敢不認賬,就得考慮考慮,自己的國王位置是否還能坐得穩!”
“妳是說,派兵去繼續追殺他?妳先前不是說過,怕耽誤了秋天時跟張總管的約定麼?”駱懷祖依舊沒聽明白,繼續低聲追問。
“未必需要我派人追殺他。他麾下那些石國貴胄,不會跟他一起找死!”張潛輕輕搖頭,臉上忽然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主動把他幹掉,可比陪著他一起發瘋,對抗咱們,容易多了,也安全多了。況且,我已經免掉了石國的大部分欠賬。總計隻剩下五百萬兩黃金,對整個石國來說,其實並不不算高。他們犯不著為此拚命。”
最後一句話,的確在理。大夥以前不知道,石國這邊黃金竟然比長安便宜了一半之多。在長安,一兩黃金,能換將近十吊開元通寶。而在石國,一兩足金,卻連五吊開元通寶都換不了。
如此算來,五百萬兩黃金的欠賬看似數量龐大,石國分成五十年償還,每年卻隻需要償還十萬兩,折合開元通寶五十萬吊都不到!
“倒是!”駱懷祖終於無話可說,歎息著點頭。內心深處,竟然對石國君臣充滿了同情。
衝著駱懷祖笑了笑,張潛迅速將目光轉向依舊滿臉困惑的衛道,鄭重詢問。“綱經,有沒有興趣,留下來做大宛都督府長史?奕胡這廝腦子不太好用,我得留下一個足夠聰明的人看著他。順便替碎葉鎮把欠賬要回來。”
“我?做大宛都督府長史?!”衛道頓時被嚇了一大跳,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詢問。
“是啊,妳不是經常說佩服定遠侯班超麼?”張潛輕輕點頭,隨即快速補充,“放心,不會讓妳幹一輩子。頂多五年,我就舉薦別人來接替妳。在此期間,大宛都督府這邊的事情,全都由妳一言而決,讓奕胡當個擺設就好。”
“這,這,用昭,妳信任我,我心中很是感激。可,可我怕做不好,耽誤了妳的大事。”衛道聽得怦然心動,然而,理智卻告訴他自己,不能辜負了朋友的信任。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解釋。
“有什麼做不好的?妳別的不用管,能逼著莫賀,每年按期還錢就行!”張潛笑著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滿了鼓勵。“千萬別跟我說,妳也變成了朝廷中那些老家夥,覺得我對石國太苛刻。妳不忍心為虎作倀!”
“不會,不會!”衛道聽了,顧不上跟張潛抬杠,頂著汗珠連連擺手,“我,我是擔心,我是擔心我要不上錢來。鎮守使,石國,石國其實挺窮的。國庫裏隻有三十多萬貫,糧倉裏也沒多少積蓄。我如果一年要他們交出三成出來,怕逼得他們狗急跳牆。”
“放心,莫賀如果有勇氣拚命,這次就不會答應我的條件。如果這次他不拚命,將來肯定更沒勇氣。”張潛想了想,輕輕搖頭,“並且,如果國庫入不敷出,莫賀肯定會給當地百姓加稅。另外,妳可以勸他們主動割地還債,或者拿對過往商隊的收稅權做抵押,換大唐的官吏幫他收。反正,隻要損失不會落到石國的貴胄頭上,他們就不會鋌而走險。”
“加稅?”駱懷祖眉頭緊鎖,將信將疑。“比起大唐,石國的稅已經夠高了。他們就不擔心百姓造反?”
“百姓造反,他們能夠鎮壓得下去。而不按時付錢給咱們,他們就得擔心榮華富貴能不能繼續。”張潛早就胸有成竹,笑著給出了答案。
“那樣的話,當地百姓會把氣撒在唐人頭上。就像咱們攻打怛羅斯的時候那樣!”張旭書生氣重,在旁邊低聲推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