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星光 (上)(2 / 3)

“你這話何意?”太平公主迅速將目光轉向了他,臉上的笑容好生冰冷。

崔湜被看的頭皮發麻,卻依舊認真地提醒,“公主,雖然收買土匪的是白馬宗,調動趙氏叔侄出馬,公主通過的也是了苦和尚,從頭到尾,都沒派遣自己身邊的人。但那了苦和尚生前,卻未必沒留下任何曾經與公主有聯絡的蛛絲馬跡。”

“那又如何,難道本宮沒事兒去拜拜佛,還違反國法了?”太平公主眉頭緊皺,繼續低聲冷笑,仿佛崔湜是自己的政治對手一般。

“公主息怒,且聽崔某把話完!”崔湜被笑得心裏發堵,卻依舊耐著性子補充,“可當初為了把姓張的調出京師,公主在背後也動用自己的人脈。而聖上性子素來謹慎,又愛安樂公主甚重。哪怕隻是為了將安樂公主從此事當中摘出來,他也會下令尋找可疑的人出來頂罪……”

“頂罪,嗬嗬,嗬嗬嗬!”太平公主仰頭大笑,對崔湜的提醒不屑一顧,“本宮什麼都沒做過。姓張的以秘書少監之職,協助司監修訂麟德曆,乃是司監正李嶠自己點的將,並且當場得到了皇兄和所有官員的認可。”

“可如果公主這個時候,忽然在朝堂上有所動作,恐怕會引火燒身!”崔湜性子謹慎,明知道太平公主不高興聽自己囉嗦,依舊繼續聲奉勸。

“崔尚書是怕燒到自己吧!”數月之前狸姑所進的讒言,還像刺一樣紮在太平公主心窩。讓她本能地開始懷疑,崔湜勸阻自己暫時偃旗息鼓之舉,別有居心。以此,諷刺的話脫口而出。

“在下對公主的忠心,日月可鑒!”沒想到自己的好心,全然被當成了驢肝肺,崔湜的臉立刻漲得幾乎要滴下血來。深深向太平公主行了個禮,他高聲抗辯。“公主若是不信,盡管放手去做。看看這個節骨眼上動了張,會引起什麼後果!”

“啊呀,你還漲脾氣了!”太平公主被頂得微微一愣,愈發覺得崔湜麵目可疑。單手掐腰,快步走向對方,用目光上上下下近距離掃視,“居然來威脅本宮?莫非以為,自己做了尚書,本宮就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麼?”

“在下不敢!”崔湜心裏又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後退兩步,再度躬身行禮,“公主明鑒,在下對公主絕無二心。但是……”

“本宮不想聽但是,本宮該怎麼做事,不需要你來教!”太平公主正在氣頭上,對崔湜的話,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狠狠瞪著他,高聲宣布。“行了,你可以告退了。這裏沒你的事情了!”

“長公主明鑒!”幾行冷汗,沿著崔湜的額頭淋漓而下。顧不上後悔,他橫下心來向前走了幾步,快速補充,“那張素來受蕭仆射欣賞,與李嶠、畢構等人,也相交甚厚。做事又向來有章法……”

“你可以告退了,本宮再一遍!”太平公主的聲音忽然變得平靜了下來,就像遼東那邊寒冬臘月裏被凍住的河水。

崔湜的臉,紅得幾乎發黑。默默地又向太平公主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秘書丞李猷見了,頓時覺得有些物傷其類。低下頭,在心中偷偷歎氣。而禦史中丞賈膺福卻從中看到了一個難得的機會,不待崔湜的腳步聲在門外去遠,就眨巴著一雙蛤蟆眼,低聲提議:“公主,那兵部侍郎張素重親情,這次升任之後不久,幾個兄弟便都在地方入了仕……”

“你也可以告退了!”太平公主心裏不痛快,頓時覺得此人愈發醜陋。將手向門口一指,厲聲吩咐。

“這……”沒想到自己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賈膺福尷尬得麵紅耳赤。狼狽地向太平公主行了個禮,踉蹌而出。

“你們兩個,也走吧,本宮今心情不好,不想發泄在無辜的人頭上!”扭頭又看了一眼岑羲和李猷,太平公主忽然覺得這兩人的麵目也很可疑,強忍著怒氣揮手。

李猷立刻如蒙大赦,岑羲則悵然若失。二人雙雙行禮告退,不多時,就把偌大的正堂,留給了太平公主一個人。

看到空蕩蕩的屋子,有股悲涼之意,迅速湧遍了太平公主全身。

四名心腹當中,她最欣賞的就是崔湜,不僅僅親手將此人推上了禮部尚書的高位,還跟此人多次有過肌膚之親。而在她今遇到麻煩之時,崔湜不幫她也就罷了,居然還勸她吃下這個啞巴虧!如此忘恩負義之舉,讓她如何不感覺心冷如冰?!

“都死哪裏去了,來個人!”心裏難受,她向來不會自己委屈了自己,三步並做兩步走到與正堂相連的書房裏,抓起掛在牆上的皮鞭,大聲吩咐。

屋門外,沒有任何回應,隻有一串腳步聲快速由遠及近。太平公主鼻子裏發出一聲冷笑,舉起馬鞭,就準備賞來人幾下狠的,然而,她的手臂,卻僵在了半空之中。

第一個進來的人,既不是廝,也不是婢女,而是她的丈夫武攸暨。後者手裏端著一個茶壺大的琉璃甕,透明的甕身內,有三條漂亮的赤鱗魚在歡快的遊動。(注:赤鱗魚,原始的金魚。最初晉代有記載,唐代盛行。)

“怎麼了,誰惹你生了這麼大的氣?”武攸暨被半空中的皮鞭嚇了一大跳,縮了下頭,愕然後退,“要不,我一會兒再來?你先消消氣兒?”

“你……”一股難以訴的委屈,頓時從心底直接衝上了太平公主的鼻梁。將皮鞭重重朝地上一丟,她迅速轉過身,眼淚不受控製地淌了滿臉。

“怎麼了,怎麼了?到底是誰惹你氣了?!”武攸暨頓時有些慌神,連忙端著琉璃甕,快步入內,“別難過,出來,我幫你想辦法!奶奶的,敢欺負鎮國長公主,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煩了!”

“沒人,沒人!你可以走了,繼續賞你的魚去。”太平公主聽了,心中愈發覺得難受。擦了把眼淚,抽泣著搖頭。

武攸暨哪裏肯信?將她攙扶到椅子上坐下,一邊命令婢女倒茶給她喝,一邊低聲開解,“我看你,性子就是太要強。咱們夫妻兩個,又不缺錢,又不缺權勢,有些雞毛蒜皮的事,根本沒必要往心裏頭去……”

話到一半兒,頓了頓,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凝重。“莫非又是因為那個姓張的子?我上次不是給你出主意了麼,你沒按照我的辦法去做?還是做了,但是依舊對付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