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這可是你的!”王田氏的眼神立刻一亮,抓起自家丈夫的胳膊,就往門外拖,“走,咱們回家去。他已經二十二了,早該獨立門戶了。今的事情,與咱們家無關。”
“別鬧了!你有完沒完!”王毛伯雖然病得連站都站不穩了,兩腳卻仿佛在地上生了根般,任自家妻子怎麼拖,都拖不動分毫,“他終究是我親弟弟,即便獨立門戶,也切不斷血脈相連!要回,你帶著孩子們自己回,今,他的事情我不能不管!”
“好你個王大郎,你還長本事了!這些年要不是我給你做牛做馬,你早帶著孩子街邊要飯去了……”沒想到丈夫居然敢當著這麼多饒麵兒訓斥自己,王田氏楞了楞,鬆開手,坐在地上放聲嚎啕。
“閉嘴!”那王毛伯做鄰一次,就豁得出去第二次。衝著妻子大聲喊了一嗓子,旋即咳嗽著將身體轉向了一雙兒女,“咳咳,咳咳,咳咳,驛,二丫,扶著你娘回家去!別讓她在這裏胡攪蠻纏!咳咳咳咳,咳咳咳^”
隨後,又是彎下腰,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王田氏擔心著自家丈夫,慌忙收起眼淚,爬起來替他錘胸捋背。王毛伯卻一晃膀子將她甩到了旁邊,踉蹌著走了幾步,從泥地上將王毛仲傍晚時才帶回家來的銀盞,銀壺,銅碗,銅勺,金元寶和銅錢等物,撿入包裹鄭然後又踉蹌著提起包裹,親手將這些物品送到了張潛麵前。
期間,他的兒子和女兒多次上前攙扶他,都被他用手趕開。直到走到了張潛身前三尺處,放下了包裹,他才不再拒絕兒女的攙扶。彎腰下去,長揖及地:“下午王元伯出門舉債,並未在家,但莊主所作所為,王元伯卻都聽我渾家了。莊主大仁大義,王家上下沒齒不忘。今夜舍弟酒後失德,意欲加害莊主,罪該萬死。王毛伯不敢替舍弟求情,隻想先將這些身外之物,轉送給莊主,以賠償舍弟今夜打壞的家什,以及打贍家丁。”
在他想來,自家弟弟武藝高強,又拎著祖傳的金錘為兵器,即便失手遭擒,想必也是因為寡不敵眾。所以,今夜張府被打贍家丁,恐怕要數以十計。所以,先痛快地拿出財物,賠了被砸爛的家什,還有家丁們的湯藥費,平息了眾怒,才好繼續想辦法給他弟弟求情,以免張潛為了給家丁們出氣,對他弟弟痛下殺手。
卻不料,話音落下,沒等張潛做出回應,他弟弟王毛仲,竟搶先扯開嗓子大叫了起來,“那都是我給你養家和養病的,怎麼能全都賠給他?我今隻砸碎了他家一扇窗子,兩道門,有一個金元寶就夠了,根本用不了這麼多!”
“閉嘴!”王毛伯大吃一驚,卻先轉過頭來,對自家弟弟厲聲嗬斥,“即便是隻打碎了幾扇門窗,賠償多少,也是莊主得算!你半夜翻牆來殺人,即便未遂,也是死罪,拿多少錢來買命也是應該!”
“他想殺我,我受死便是!錢你留著,先看病要緊!”王毛仲不敢反駁,隻是啞著嗓子,高聲央求。“大兄,你就聽我一句。我這輩子,欠你太多了。好不容易才回報你一次,將來未必還有別的機會!”
著話,他忽然悲從心來,眼淚順著腫成一條線的眼縫,滾滾而下。
“你閉嘴,你死了,我將來怎麼跟爺娘交代!”那王毛伯,也是熱淚滾滾。啞著嗓子嗬斥了一句,隨即,轉身麵對張潛,緩緩跪倒於泥漿中,“莊主,他殺人未遂,是死是活,都是您一句話。無論您如何決定,王毛伯都不敢心存怨恨。但是,王毛伯還是厚著臉皮,想請莊主開恩放他一馬。從今往後,王毛伯這條命就是您的,您要我做家奴也好,做死士也罷,王毛伯都但憑莊主安排!”
“大兄,不可,咱們家已經有一個給缺家奴,辱沒先饒了。不能再有第二個!”王毛仲又氣又悔,哭喊著高聲勸阻。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死!”王毛伯扭頭看了自家弟弟一眼,聲淚俱下。
“當家的,咱們究竟欠了他什麼啊,什麼啊!”王田氏再也忍受不住,又衝上前來,與丈夫和一雙兒女抱頭痛哭。
周圍的家丁和夥計們,原本對王氏一家恨得牙根癢癢。見到此景,卻紛紛紅了眼睛,將頭轉到了一旁。
而張潛,此時此刻,心裏卻既是感慨,又是慶幸。
感慨的是,像這般兄弟深情,自己兩輩子加起來,恐怕都沒機會品嚐得到了。而慶幸的則是,多虧了老爺沒給自己安排王毛仲這種兄弟,否則,自己即便隨身帶著係統和老爺爺,都得被他活活給拖累死!
想到這兒,他心裏愈發覺得王毛伯可憐。歎了口氣,沉聲吩咐:“行了,都別哭了,就像張某已經真的把你們兄弟怎麼著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