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不是對著張潛的,而是對著他身邊的藍圓帽和那些布頭巾。話音落下,除了那兩名策馬沿著山路擔任警戒任務者之外,其餘所有人,全都跳下了坐騎,三步並做兩步來到張潛身邊,合夥去攙他起身。
“沒事兒,我沒事兒。脫力了,休息一會兒就好!”很不習慣被人照鼓感覺,張潛紅著臉擺手。然而,他的話,布頭巾們可能一個字都聽不懂。隻管攙腋窩的攙腋窩,扶後背的扶後背,將他硬生生從地上拖了起來。
“嘶——”動作太急扯到了大腿上的傷口,張潛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聲音,比先前所有客氣話都好使。布頭巾們立刻放緩了動作。那個頭戴藍色圓帽的家夥,則一人三步兩步奔向他自己的坐騎。轉身的瞬間,圓帽後露出兩隻短短的帽翅,上下跳動,宛若兩隻兔子耳朵。
“噗……”張潛強忍著沒有笑出聲音,趕緊將目光從藍圓帽的後腦勺上,轉向身邊的布頭巾。
布頭巾們身上的灰青長褂,全都是右衽,長度超過了膝蓋。這個發現,又讓他的心又踏實了不少。
作為文科生,孔老夫子那句“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張潛可記得清清楚楚。這倒不是因為他有什麼皇漢情節,而是腦子裏僅有的那點兒曆史常識告訴他,在古代,農耕文明食物更充足,生活習慣更衛生,得了病後好歹有中藥,而不是簡單的放血或者跳大神兒。
然而,總計過了不到二十秒功夫,他就開心不起來了。
藍圓帽從馬鞍下取出一個葫蘆,揪開塞子,隨即將一種土灰色的粉末倒滿了他自己的左手心。
就在張潛好奇那些土灰色粉末到底是什麼東西的時候,藍圓帽已經重新塞好了葫蘆,三步並做兩步又奔回了他身邊,低下頭,朝灰色粉末上狠狠吐了兩口唾沫,“呸呸!”,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吐沫與灰色粉末的混合物,抹在了他的傷口上!
“啊——”張潛大叫著躲閃,眼前再度陣陣發黑。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對方的舉動。
躲閃無效!四個布頭巾攙扶著他,足以抵消他剛剛恢複出來的那點兒力氣。下一個瞬間,藥粉的清香和口臭味道,同時鑽入了他的鼻孔。
“他在給我上藥,他在給我上藥!他是出自一番好心,一番好心!古代地廣人稀,沒傳染病,沒傳染病!不能打醫生,打醫生的生孩子沒**兒!”張潛在心中努力安撫自己,以避免自己將拳頭舉起來,砸在替自己敷藥之饒臉上。
“?傷,木緊要!(傷,不妨事)”好心的藍圓帽郎中,絲毫不知道自己的鼻子,差點就被患者砸扁。用髒兮兮的手指在張潛的三道傷口上各自摸了一下,非常自信地做出判斷。
“沒事兒,真的沒事兒,皮外傷,皮外傷!”張潛被摸得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扯開嗓子連聲強調。
藍圓帽郎中聽不懂他的話,也沒注意去聽。目光癡癡地落在他的傷口附近,不肯挪動分毫。
“您歇會兒,我自己來,自己來!”張潛怕他再用新花樣給自己“處理”傷口,趕緊將聲音壓低了幾分,用祈求的口吻跟對方商量。
藍圓帽郎中對他的祈求聲,仍然充耳不聞,再度緩緩伸出手,用髒兮兮的手指,在傷口附近輕輕撫摸,仿佛在撫摸一件兒無價之寶。
“完了,遇到變態了!老爺,我跟你究竟有多大的仇?!”雖然跟對方的手指,還隔著一層牛仔褲,更多的雞皮疙瘩,卻從張潛身上一排排冒出。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將全身上下僅剩的一點兒力量,集中在左腿,同時用膝蓋悄悄瞄準“變態郎直的鼻子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