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之後,喝了涼茶,又生了一肚子氣,花顏當真身體不適起來。
春夏暖風和煦,花顏便出了房門,躺去了院中的藤椅上曬太陽,沐浴在日色裏,花顏閉著眼睛,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掙脫如今的困局。
她本來覺得昨日去順方賭場所作所為,足夠今日禦史台彈劾,皇帝、太後厭惡,宮裏朝綱一致會對她這個太子妃不滿透頂,諸多壓力下,雲遲怎麼也要順從人心,取消這樁婚事兒。
可是她沒想到,雲遲極不要臉至此,輕描淡寫地壓製了禦史台無人敢彈劾,京中雖然傳言沸沸揚揚,但偏偏宮中和朝綱無人對她前來治罪。將她頭頂上這頂太子妃的帽子扣得嚴實,怎麼也摘不下來。
她算是真正的見識了,他這個太子完完全全把持了朝綱。
她躺了一會兒,覺得頭頂上陽光炙熱,抬手將胳膊放在頭上,寬大的衣袖霎時遮住了半張臉。一時間身上被烤的暖意融融,她暫且想不到什麼好法子,索性不再想,閉上了眼睛。
不知覺地,又疲憊地睡著了。
方嬤嬤見花顏竟然躺在院中睡著了,湊上近前輕喚她兩聲,請她回屋去睡,她卻搖搖頭,方嬤嬤隻能回房,拿了一床薄毯蓋在了她身上。
花顏這一睡,便是半日。
午時,雲遲破天荒更早地回了東宮。
他進了府門,對福管家問,“她呢?可睡醒了?”
福管家知道他問的是誰,連忙回話,“回殿下,太子妃天還未亮時就醒了,用過早膳,太陽出來後,她便躺在院中的藤椅上曬太陽,曬著曬著就睡著了,如今……似乎還在睡著。”
雲遲蹙眉,看了一眼天色,抬步去了鳳凰西苑。
來到西苑門口,他便看到了院中藤椅上躺著的花顏,碧色織錦纏花羅裙,纏枝海棠尾曳在裙擺處,在暖日裏嬌豔盛開,她靜靜地躺著,胳膊擋在頭額間,遮住半邊顏色,寬大的衣袖微垂下一截,露出如雪皓腕,腕間一枚翠玉手鐲,簡單明媚,陽光下,她如一片碧湖,周身既透著陽光的暖,又透著湖水的涼。
雲遲停住腳步,想起她初見花顏時,那是一年前,他選中了她,皇祖母懿旨賜婚,派了傳旨的公公前往臨安花都傳旨,她聽聞後,說懿旨大約是弄錯了名字,將傳旨的公公打發回來問他是不是弄錯了?花家的一眾長輩們竟然也認同她的話,覺得懿旨可能真的寫錯了,傳旨的公公被他們弄得心中也存了疑,便帶著懿旨騎快馬折回了京,累暈在了東宮門口。
他聽聞後,覺得天下間的稀罕事兒莫不如這一樁了,古往今來,這怕是第一次有人覺得懿旨會傳錯,偏偏還是舉族都覺得。於是他安排妥當了朝中諸事後,親自帶了懿旨去了一趟臨安花都。
那一日,花家的族長帶著他去了花顏苑,他在花府秋千架旁的躺椅上找到了她,彼時,她用書遮麵,就是這副模樣。
時隔一年,他發現當日情景依舊記憶猶新。
那時,她頂著一張吊死鬼的臉,嚇暈了小忠子,後來,洗了臉後,便對他義正言辭地說了一通她不配做太子妃的話,之後,花家的一眾長輩們以不敢欺瞞於他的方式,輪流地或直白或委婉或清楚或含蓄地將她從小到大不守閨儀不懂禮數的事跡說了個全,罄竹難書,話裏話外,都是讓他收回懿旨。
他在花家住了七日,每一日都能聽到花家人對他說她做不好太子妃的言語,他不為所動,最終,未應允撤回懿旨,花家人見他主意已定,勸說不動,便欣然接受了,而她卻因此惱恨不已。
在去年一年裏,從他留下懿旨離開臨安後,她便接二連三惹出事端,不是想方設法弄壞她自己的名聲,就是背地裏給他使絆子設陷阱挖大坑,讓他改注意。
真是千方百計,花樣層出不窮,讓他應接不暇。
一個半月前,派人給他送了一支幹巴的杏花枝,踏入東宮門口,給了他一支大凶的簽文,然後在順方賭場大殺四方惹上蘇子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