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錦寧侯來了。”
皇帝聽了太監回話，笑著看向霍十九的方向。其實方才他眼角餘光已經看到人了，隻不過沒想主動話罷了。
可是，霍十九越是走近，皇帝就將他的憔悴看的越清楚，驚訝之下手中的風箏線險些撒了手。虧得身旁那個名叫綠的太監眼疾手快，將風箏線牢牢抓住了。
綠方才輕盈一躍的時候，跟隨在霍十九身後的曹‘玉’就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皇帝已迎了上來：“英大哥，你來啦？怎麼‘弄’成這幅模樣？”
看著他眼下的烏青，皇帝不免蹙緊眉頭：“你都沒好好睡覺嗎？這兩日沒見你入宮。我以為你在家裏歇著呢。怎麼，跟你的人都是死的？都不知道好生伺候你嗎！”
霍十九給皇帝行禮。身子有些搖晃。
皇帝忙雙手攙扶，見霍十九這般，回頭吩咐道：“快去預備熱水，伺候侯爺梳洗更衣。再叫太醫進宮來！”
“遵旨。”宮人應聲退下。
霍十九搖頭，聲音沙啞又疲憊的道：“皇上不必忙了，臣這會兒什麼都不想做。家中有事，是以兩日沒來看看皇上。”
聽聞“家中有事”四個字，皇帝神‘色’中就有了些一樣，下顎緊繃極為關切的道：“發生何事了？”
霍十九搖著頭，與皇帝一同進了殿中，皇帝坐在首位，霍十九含‘胸’垂頭立著，虛弱的回道：“原本，臣的父母家人想著如今光景很好，氣暖和，就要去南方遊玩。臣便商議著叫人隨同去了。皇上也知道拙荊的‘性’子，最是孝順的一個，不放心父母，應是要陪著走一段距離，將他們送到易縣就回來的。可是就這麼點兒的路程，還出了事兒了！”
“啊？！”皇帝驚訝的大呼了一聲：“出了何事？”
“他們都杳無音訊，在城外還發現了隨行護衛的屍首。臣想，或許父母家人已慘遭不測。”
皇帝眉頭擰著疙瘩，斟酌的道：“英大哥也別太焦急，不定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呢？再姐姐那樣霸王一樣的人物，也不會眼看著家裏人如何的。也保不準是有事絆住了。”
霍十九搖頭，秀麗的眼一直打量著皇帝的神‘色’，在明媚‘色’之下，皇帝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他原本也沒想太多的。隻是今日入宮開始，就發覺了皇帝的不對勁。
起先是見到他時過於誇張的驚訝，然後是在他家人不見時不自然的驚呼，以及他的話。
若是往常，皇帝聽了這樣消息，第一就會想是不是英國公所做的。第二就會焦急的滿地打轉，會以他的焦急當做自己的焦急。
可是今日，皇帝卻這般安慰著他，是不是有事耽誤。
其實這樣法，霍十九也挑不出到底有哪裏不對勁，可他太過於了解這個自己眼看著長大的孩子，太過了解他的每一個表情代表著什麼。
他的神‘色’真正是有些慌‘亂’的。
好端端的，他慌什麼？
霍十九就想起了方才曹‘玉’的話——侯府外多了一匹監視者，且行動與東廠的人相似。
一旦有了這個猜測，再仔細觀察起現狀，霍十九就有一萬種理由相信自己的這個猜測沒有錯。
心痛，震驚，難言的絞痛在‘胸’腔裏擴散開來，心髒旋擰著，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要將那一塊‘肉’扯成兩半一般。
霍十九眼前發黑，疼的一捂‘胸’口。
“英大哥！”皇帝一聲驚呼。與曹‘玉’扶住搖搖‘欲’墜的霍十九。讓他坐在圈椅。又回頭叫道：“還不去催，趕緊將杜太醫劉太醫都叫來！”
“是，是！”‘門’前的太監見皇帝急的變了顏‘色’，如此聲‘色’俱厲，隻當錦寧侯是怎麼了，急忙連滾帶爬的去了。
霍十九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一些，那種劇烈的絞痛已經消失，隻留下滿身的冷汗。濕透了背脊。
“爺，您怎麼樣？”
“英大哥沒事了吧？”
霍十九搖了搖頭，“我沒事，隻是餓了。方才皇上的甚是，許是真的耽擱了呢，”斂額垂眸，續道：“事已至此，焦急也無用了。臣隻是在等消息，到底是出了什麼意外，還是有事耽擱。應當很快就知曉了。”
皇帝這才放下心，展顏道：“是啊。定然不會有事的。英大哥安下心來，既然是餓了，朕叫他們預備些順口的來，正好朕也餓了，英大哥陪著朕一同吃點。現在不如先去盥洗打理一番，你瞧你的樣子，唉！待會兒太醫來了好生看看。“
話及此，皇帝擔憂雙手握著霍十九的袖子，“英大哥，為了江山社稷，為了朕，你千萬保重身子，朕身邊兒不能沒有你。”
霍十九避重就輕，歉然道：“如此狼狽，有礙觀瞻，著實是臣的疏忽了。”
“英大哥何須如此客套，朕是不在乎你怎樣的，你就是什麼樣兒了，還不都是朕的英大哥麼。真是擔心七斤見了你這幅邋遢模樣嚇到。”
皇帝本是無心的打趣。可停在霍十九耳中，卻是另外一回事了。下一次再見七斤，莫是嚇到，恐怕孩子都不會認識他這個爹。
再想想杳無音訊的家人，看看麵前笑得很勉強的皇帝，他一瞬間有些‘迷’茫，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堅持到今日。答應了先帝的話，是不是還能夠辦成。
霍十九不希望自己的內心‘波’動展現在人前，就起身去叫太監伺候著盥洗剃須梳頭，又換了一身皇帝特別賜給他的竹葉青‘色’‘交’領素麵納紗長衫，腰間搭著金鑲藍寶的帶扣。
更衣妥當，就算形容憔悴，霍十九依舊‘玉’樹臨風朗月入懷一般瀟灑。皇帝看的賞心悅目，親熱的拉著他坐下話，等太醫來診過脈，就隻霍十九是優思疲勞過度，並無大礙。
這樣一來，皇帝和曹‘玉’都鬆了口氣。
太醫去外頭開方子下‘藥’，皇帝立即就要吩咐人去給霍十九煎‘藥’來。
霍十九忙阻攔道：“皇上，易縣那邊始終沒有消息，臣打算出京一趟，親自去看看，就不在個宮裏用‘藥’了，等回頭事情了結和離在用‘藥’調養不遲，如今當務之急，是這件頭等大事。否則臣豈能安枕？還請皇上恩準，給臣幾日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