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嫵,我若我甘之如飴呢!”
文達佳琿手中的皮裘被攥的更緊,左手成拳砸了下自己的胸膛:“我這裏,你已經烙進去了。抹不掉。若想忘了你,停止關切你,唯一的法子就是將那塊肉剜掉,可是剜掉了那塊肉,我八成也不能活。”
“我不懂,我們統共也沒有見過多少次,更沒有什麼交集,你……”
“你當然不懂,你的心思都在霍英身上。”文達佳琿沉重的道:“我隻恨自己早生了這些年。晚來了那段時間。”
蔣嫵沉默。
該的話已經的明白。她現在唯一的法子隻有轉身離開,要想不讓霍十九受傷害,就注定要有別人受傷害。
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眼看著她轉過身去,身上白風毛領子的猩猩紅大氅迎風展開,伴隨著枯枝上掉落的簌簌白雪,那一抹倩影,當真如同一道傷疤,在他心裏留下了一道比她大氅更鮮紅的烙痕。
火狐裘落地,在雪地裏,比血還紅。
文達佳琿佇立良久,肩上都已落了雪,這才轉回身,沉聲道:“即刻回國。”
“遵旨。”
霍府後門前,蔣嫵停下了腳步。
因要回瀟藝院,翻後牆最近。方才離開的時候著急。也沒仔細看看四周。這會兒才看到牆角處窩著披著草簾的一團。那簾子還在顫動。
霍府是什麼地方,乞丐哪裏會在這裏出現?
蔣嫵緩步靠近,撩起了草簾,正見一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人,也在同一時間仰起頭來看她。
“你是……苗姨娘?!”
蔣嫵差點認不出她!
這才多久不見,人已經瘦的隻剩下一層皮,身上的破衣爛衫幾乎不能避體,隱約看得到被凍得發紫的皮膚上縱橫的傷痕。
苗姨娘眼中立即蓄滿了淚水。想要挪動凍僵的雙腳也不能夠,顫抖著聲音哽咽道:“夫人,求夫人,救救我,在這樣下去,我會,會死的。”
“你怎麼在這裏?”
“是侯爺,罰了我。”
“他為何罰你?”
“我……”苗姨娘幹裂的嘴唇翕動,在蔣嫵仿佛了然一切的目光之下,她完全不出謊話:“是我做錯事。偏信人言,才會弄來砒霜。想要,想要……侯爺叫我招認,若受得住酷刑不死,就放我出來行乞。可是我一個婦道人家,才剛出來就被人欺負,身上的棉襖也被搶了,討到的錢被搶,還被那些**欺負……夫人,我真的知錯了,知錯了。”
苗姨娘連連哈腰。
蔣嫵道,“你用砒霜,若是下毒成功,是不是老太爺、太夫人和我早就已經死了?”
“不是,那個……”
“你最初的命運就是如此,淪為官妓人盡可夫,阿英可憐你,才將你接回來,給你一隅之地安身,但你太過貪婪,也太忘恩負義。不論你用砒霜要毒死的是誰,都是阿英的親人。你這般不分裏外,也不怪阿英會對你下如此狠手了。”
“夫人!”苗姨娘不可置信的望著蔣嫵:“上有好生之德!夫人,您難道要見死不救嗎!”
“我又不是菩薩。為何要救一個曾經想殺了我的人?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蔣嫵直起身,退後幾步,隨即奔向後牆登牆壁兩三步,竄身一撐牆頭,就已利落的到了牆裏。往瀟藝院走去時候還聽得到後院外頭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和叫罵聲。一句句都是怨毒和不甘。
眼瞧著蔣嫵突然出現,霍十九安排的侍衛都已經見怪不怪,躬身行禮,蔣嫵隻不悅的看了後牆方向一眼,就有人會意的往後頭走去。不多時候就聽不見那些怨毒的辱罵了。
進了臥房門,撲麵而來的溫暖讓蔣嫵身上一哆嗦。冰鬆和玉橋忙伺候蔣嫵脫了大氅,又塞了手爐給她。
蔣嫵脫了軟靴,上了暖炕將雙腳伸進坐褥下頭,這才道:“侯爺呢?”
“侯爺還沒回來。”
蔣嫵頷首,半晌方道:“我累了,睡一會兒。估計侯爺不到晚上不會回來,你們預備晚膳即可,不必叫我起來用膳。”
冰鬆、玉橋齊齊行禮,將暖爐往蔣嫵身邊挪的近了一些,又伺候她卸了釵環脫了褙子,蓋好了錦褙。這才留了一人在外間守著,另一人退了下去。
霍十九果然如蔣嫵猜測那般,是到夜深時候才會來的。蔣嫵睡醒後也沒急著用膳,就歪在床上看霍十九平日愛看的《莊子》。
見他進門來,蔣嫵依舊保持歪躺的姿勢,笑著問:“回來了?用膳了不曾?”
“你還沒用?”霍十九將大氅遞給冰鬆,站在暖爐旁烤火,道:“都這會兒了,怎麼不先吃呢?”
“等你。”蔣嫵放下書,翻了個身道:“都這會兒了你才回來,若是在晚一會我就又睡了。”
她側身麵朝著他,錦被蓋到胸口,領口半敞,長發幾縷自頸邊蜿蜒而下,如此慵懶嬌美的模樣,讓霍十九心都軟了。
“是我的不是,一忙起來就忘了讓人告訴你,我讓他們擺飯,咱們一起吃點?”
“也好。”蔣嫵笑道:“忙什麼呢,這麼晚才回來?”
“有點事。”霍十九擺手,讓冰鬆下去吩咐預備飯,轉而與蔣嫵商量道:“嫵兒,明兒個我有空,陪你去一趟杜家吧。”
蔣嫵乍聞此言怔愣一下:“鳶兒出什麼事了?”
“沒有。我是瞧著時間差不多,怕你單獨去了吃虧,不如我陪你去,比較方便你行事。”
蔣嫵放下心,笑嘻嘻的往暖炕裏頭挪動身子,給霍十九讓出個地方來,道:“帶著你這頭大老虎去,我這個狐狸才好作威作福啊。”
“沒錯。我了要給你做個威猛的大老虎。”霍十九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頰。這時候嬌妻在懷,他更加慶幸今日沒有控製不住情緒與蔣嫵鬧的不愉快。
他的人,在那片林子裏發現了地上的狐裘,想要問,這會兒也覺得不必要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