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田莊(1 / 2)

霍十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複讀了幾次,又將信紙翻來覆去檢查了一番。

紙是宮中常用的金絲雪花箋,字也是他自皇帝幼年就握著他的手教他描紅,一點點練成的熟悉的字體,其中情真意切,更是他們多年來忍辱負重同甘共苦才能有的。

他自清醒過來,被押往此處的半個月中一直在怨恨。

他恨自己的報複無法實現,恨皇帝的忘恩負義,更狠他禍及他的家人和愛人。

但這個時候,一封信,將他的恨擊碎成粉末,飄散在空中,迷了他的眼。

破碎的心卻仿佛無法修補,劇烈的疼痛,熱淚湧上眼眶。霍十九緊閉雙眼,想起當日夜色之中,蔣嫵橫刀擋在他的身前時威風凜凜的英姿,想起她殺入敵軍之中時,被夜風撩動的黑亮長發,想起他醒來後,焦忠義女護衛已身死時他的絕望……

眼淚終究無法控製的滑落下來,霍十九喉結滾動,哽咽出聲,哭的像是無助的孩子,“嫵兒,嫵兒……”

初相見時,她雖是為父求情,卻依舊跪的身姿筆挺,神色驕傲。

選定她時,她一腳將他踢跪在親爹跟前,逼著他伏低做。

算計於她,卻在她落入荷花池時嚇得他三魂七魄出竅,入水去救,鞭屍凶手。

心動於她,對不顧她安危鑿破船底的皇帝,他都冷下臉來將之親信殺盡。

越相處,越喜愛。直到對她情根深種。直到她融入他的生命。無法剝離。

她平日裏的大而化之。不屑算計。遇事時的果敢精明。英氣爽朗,抱著孩子昏昏欲睡卻強打精神時的嬌憨,跟著他爹去種地喂豬還毫無怨言……

這樣好的嫵兒,不在了。

皇帝對他的保護,害死了她。

他現在甚至不知該恨誰!

若怨恨,是否該怪自己不會武功要她保護?

他現在甚至連隨她而去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局勢不明,虎符在手……

霍十九隻覺肝腸寸斷。手中信紙握成一團。幾乎聲淚俱下。

曹玉心酸,當即奪了身旁一人手中的佩刀。直攻向焦忠義,“我這就為夫人報仇!”

焦忠義看了半的好戲,眼瞧著叱吒風雲的霍十九為了他夫人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心裏別提多爽。正樂著,刀卻到了。他也是習武之人,反應是極快的,然曹玉雖被綁了半個月筋骨滯澀,因帶著怒氣身法尤快,那一刀倏然而至,身旁衛兵都沒來得及阻隔。焦忠義就蹬蹬倒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刀尖倏的劈到眼前。

“慢著。夫人沒死!”

“什麼?!”曹玉刀尖停在他額前,焦忠義額前碎發已經斷落在他前襟。

焦忠義驚喘著指向一旁的馬車,道:“夫人就在那裏!”

“既然夫人沒事,你先前為何哄騙我們!你分明借故拖延!”曹玉危險的眯著眼,刀刃橫在了焦忠義喉嚨。身旁“鏢師”、“趟子手”的佩刀也已對準曹玉,然曹玉卻毫無懼怕,仿若要將焦忠義生吞活剝。

焦忠義吞了口口水:“夫人真的在裏頭,先前夫人命懸一線,我無完全把握能保證救活夫人,是以不敢胡亂稟報!”

話間,霍十九已踉蹌奔到馬車前,一把拉開車簾。

就見寬敞的馬車之中,一個圓臉的丫鬟麵帶懼色的張開雙臂當在門前,抖著嗓子道:“你,你是何人,不準你靠近夫人!”

霍十九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竟拎著那丫頭的前襟,將人生生拽了出來丟在地上。

然後他就看到躺在厚實的深紫色錦緞棉褥上,枕著碧色金絲攢花引枕的蔣嫵。

她長發披散著,仿佛失去了從前的瑩亮光滑,便的有些毛糙。她瘦了許多,臉頰塌陷,麵色慘白如紙。

可是她依舊在呼吸,雖然呼吸清淺……

想不到,她竟然活著!

大悲大喜之間,霍十九仿佛經曆了一場輪回之苦,手腳僵硬的爬上馬車,珍而重之的將蔣嫵抱在懷裏,讓她枕著自己的臂彎,哽咽著喚道:“嫵兒,嫵兒……”

溫熱的淚水落在蔣嫵臉上。

蔣嫵原本虛弱的昏睡,可夢中感覺到馬車的震動,又感覺到自己被人抱起,有人在她耳邊悲傷的喚她的名字。

她強迫自己集中意識,慢慢張開眼。誰知映入了眼簾的,卻是霍十九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俊臉,他哭的很醜,完全沒有了從前倜儻矜貴的風度,就像是被拋棄的狗,再或者迷路的孩子。

蔣嫵呐呐道:“我不是做夢吧,阿英?”

“嫵兒,是我。”霍十九將臉埋在她胸前。

她身上的外傷都好的差不多了,隻是那一箭貫穿傷,雖沒有傷及到內髒,卻也是凶險的擦邊而過,還傷了大血管。這會兒他一碰,她感覺不舒服,就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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