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展露出的妍麗容顏讓那人一陣炫目,士兵蹭的起身,指著蔣嫵,與不成句:“將軍,他,他竟然是。是女,女……”
這時所有人都看清了。
焦忠義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是女子?不可能!不可能!給我驗!”
“夫人!”曹玉渾身綿軟,強撐也到了盡頭,仍舊拚盡全力爬向蔣嫵,一把握住了蔣嫵的左腳踝:“不許碰她!”
馬上的焦忠義卻是心神一震:“你什麼?你叫她什麼?!”
曹玉意識漸漸迷離,已聽不清將軍的問話,今日蔣嫵的英姿與豪情卻印在心裏。他隻想,今生若此時此地就是終結,能與霍十九、蔣嫵同葬於斯,也此生無憾了。
他沒聽清的,可身旁幾名將士卻聽的清楚,其中一人遲疑道:“他的好像是‘夫人’。”
另一人也道:“我也聽得是‘夫人’”
焦忠義連忙翻身下馬,兩三步搶到了蔣嫵身邊,看著已經星眸半閉處在昏厥之中的女子——
十六七歲的年紀。
嬌美的容顏。
能得霍十九方才那般在乎。
能得“虛空劍”如此維護。
“哎呀!”將軍一拍大腿:“快,叫軍醫!”
若是他這一下將要緊人物給弄死了,皇上還不砍了他!
“誰他娘想得到錦寧侯夫人居然會武!她不是蔣禦史家的千金嗎!一個娘們兒居然還這麼厲害!!”
蔣嫵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她回到了十二三歲之時,她與一群同齡的男孩女孩被送到了一處密林,大帥命人給他們每人發了一把軍刺,一隻空水壺,隨後撚著胡子笑著道:“你們九個,隻能活著出來一個,如果最後有兩個一起出來就一起槍斃!聽懂了嗎!”
他們當時沒有人回答。
他們都是孤兒,好不容易有了家,雖然多年來每日的訓練十分艱苦,可有飽飯吃,又有了家人,同吃同住,一同玩耍嬉鬧,對彼此早有了親情。甚至情竇初開的年紀,他們中的七號男孩還喜歡上三號那個女孩。九號的男孩還喜歡五號的她。
可是義父卻,他們隻能活一個。
他們被持槍衛兵送入林中。
他們分作兩夥人相互廝殺。
七號的男孩殺了三號的女孩。
她殺了七號。
九號的男孩殺了六號和四號。
一號的女孩殺了二號和八號。
最後,她和九號一起殺了一號……
那時已經是他們被丟進密林的第六。
他們隻喝水。
那的深夜,他們筋疲力竭饑腸轆轆的坐在篝火的兩側。兩個人的手中都握著軍綠色的水壺和血跡幹涸的軍刺。
九號,“我不想死。”
她沒有話。
九號又,“我們如果一直僵持下去,義父會不會覺得我們旗鼓相當,然後放了咱們?”他笑的時候,秀麗的眼睛彎彎的,好像很熟悉。
她還是沒有話。
然後他的軍刺就刺過來了。
她沒有猶豫的反擊。
她開始不相信什麼男女之間的“喜歡。”那時的她,真的覺得他們至少可以繼續僵持下去。
最後,她因保存的體力較多,軍刺刺進了九號的前胸——這些,九號打鬥頗多,而她動手的機會相對較少,尤其是殺一號的時候。
九號扔了軍刺,筋疲力竭的躺倒在地。口中噴出了血沫。和他胸前流著血的窟窿一同。將鮮血灌溉在身下的土地。
他了一句,“真好。”
他死了,仰著頭,秀麗的眼還看著夜晚被火光染上橘黃的茂盛樹冠。
她手中的軍刺滴著血,一滴一滴落入泥土之中。她希望自己是聾子,沒有聽到那句“真好”。
後來,她成了義父身邊得以重用的養女,代號為“五”是以叫五。
再後來。義父身邊有許多的養子養女,據都是一批一批這樣選拔出來的“精英”。
她很久都沒有想起這件事,因為她早就習慣了現實的殘酷,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種悵然和傷感,卻猶如洪水岩漿將她吞沒,讓她一會置身冰窖,一會又被放在炭火上烤。
身體前所未有的疼痛,每一處都疼,疼的她不想清醒過來。憊懶的想是不是昏過去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但是她的意識,還是在一點點的回溯。她想起了一雙和九號一樣秀麗上挑的眼睛,還有微笑時彎起的淡粉色唇角。
那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親。他被下了迷藥,生死未卜,而她卻無法救他出來。
心中一個機靈,她猛然張開眼,竟然感受到輕微的顛簸,棚頂很低,還聽得到叮鈴的鈴鐺聲。
她是在馬車裏!
“夫人,您醒了!”身旁一個麵生的圓臉少女開懷的笑道:“您總算醒了!”撩起車簾看向外頭:“老爺,夫人醒了!”
隨後就傳來一聲:“停!”
馬車緩緩停下,蔣嫵還聽到了許多馬蹄踢踏,馬兒長嘶之聲。
隨即車簾被挑起,一個身著茶金色福壽不斷紋長袍,頭戴員外帽的四旬男子探頭看了過來。
因逆光,蔣嫵看不真切,費了些力氣才看清那人的臉,她瞠目欲裂:“是你!”
那人正是三千營的將軍焦忠義!
“是我!”焦忠義回頭喚道:“大夫!”
不多時就有一年邁的郎中到了車上來檢視蔣嫵的傷勢和脈搏,診治後道:“夫人雖已性命無憂,但是此番傷及髒腑,又失血過多,著實該好生調養,否則恐怕落下病根啊!”
“有勞大夫。”焦忠義有軍人的利落幹脆,連客套也不會多,就霸道的將郎中攆下去開藥,再沒開看蔣嫵的情況。
蔣嫵問身邊的婢女:“你叫什麼名字?咱們是去哪兒?”
婢女笑道:“我叫娟,是老爺臨時買來伺候夫人的,往後就跟著夫人了。咱們商隊好像是要去販貨。”
“商隊?”
“是啊。夫人,您吃一口紅糖水吧。”
娟用白瓷湯匙喂了蔣嫵好幾口紅糖水,隨後道:“夫人真是美人兒,怪不得老爺如此疼您呢。那些盜匪也忒狠心,怎麼舍得對夫人這樣的美人下手呢!”義憤填膺的攥著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