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母親的話,大姑娘蔣嫣也哽咽著落了淚,“娘,我不打緊的。想來霍英也不會將我如何,我若真去了霍家,隻一味不生事,不招惹麻煩便是了,不定過個三五年霍英膩了我,就會放了我出來。”
“可是你,你那時候也已經……”唐氏眼淚簌簌落下,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砸落在半新不舊的靛青細棉襖子前襟上。
三姑娘蔣嫵蹙眉,“事已至此,有哭的功夫,不如想想對策。”
唐氏歎息,雖知道三女兒的不錯,可眼淚就是止不住。
嫣姐兒十九歲仍舊不嫁,正因為要尋個兩情相悅又有才情的如意郎君,可現在,卻要抬進霍家側門做那人渣的老婆,她怎麼舍得?
蔣嫵見狀唇畔含笑:“霍十九不也沒一定要長姐麼。”
不要蔣嫣,難道要她?
唐氏怕傷了三姑娘的自尊,隻在心中輕歎。蔣嫣和二爺蔣晨風也都默然。
蔣嫵不以為意的望向窗外。
她與才名在外溫婉賢淑的長姐不同,自去年及笄後她當眾痛打了膽敢當麵調【戲她,又揚言要娶她為妻的薛公子後,她“河東獅”的“美名”就已不脛而走。
這傳言如撕開了個口子,關於她的各種流言,月餘就傳遍京都名門府上——蔣禦史家三姑娘不學中饋,不精女紅,不讀《女訓》、《女戒》,又懶又饞,又無口德,空有皮囊,全無閨秀形象,乃京都女子之恥……
她蔣三姑娘終於也成了可以與第一才女蔣大姑娘比肩的名人--不過是惡名。加之她新添了個“河東獅”的綽號,現如今誰娶她,誰就是隻注重外表不看內涵的草包!與她門當戶對的公子們誰也不願做草包。所以她今生可以安生了。霍十九那廝估計也不會甘心做個草包,雖然他臭名昭著比她更甚萬倍。
蔣嫣深吸口氣平穩心緒,以袖拭淚,柔聲道:“三妹妹,若待會兒霍英果真選中了我為妾,往後就要靠你幫襯著娘親理家了。四妹妹年紀還,你二哥哥又是男子……父親廉潔,家裏請不起那麼多的仆婦丫頭,凡事還要靠自己,刺繡女紅等事,你真的要學起來了。”
蔣嫵依舊望著窗紗外隱約可見的街景並不回頭,半晌方道:“長姐放心吧。”
她帶著前世記憶落生於蔣家至今已十六年,父母慈愛,姊妹和睦,全然彌補了她前世身為孤兒的遺憾。她活的肆意瀟灑,家人也從沒因外界流言而冷待她,依舊同樣疼愛她。這樣好的家人,她怎能眼看他們受委屈?
依她看,如今的大燕明擺著一副亡國之象。皇帝才剛十四歲就極為荒唐,朝中佞臣專權,宦官當道,父親偏要去彈劾霍十九,如今被下詔獄,生死未卜,全是太過剛正又不知變通所致。
霍十九,表字“英”,官拜錦衣親軍都指揮使,是國丈英國公蔡京的爪牙,平日善於擷美斂財,又因最會領著皇帝玩些新奇刺激的遊戲而得信任。
他是大燕的毒瘤,但因黨羽眾多盤根錯節而沒人動得了他。單看他方二十七歲,就有多個高官不論年齡心甘情願認他做“幹爹”,便可看出要除掉此人使用正當途徑比暗殺要難上千萬倍。
蔣家有三女一子,長姐蔣嫣才名在外,二哥蔣晨風隻是一介書生,她行三,臭名昭著,妹蔣嬌今年才九歲,年齡尚不曾同來。
上一次母親與二哥去霍家求情,湊了八十兩銀子,卻連霍十九的麵兒都沒見到,隻見到霍十九身邊兒的隨從,聽了一些關於“誠意”的高見。是以這一次,他們湊了更多的“誠意”,連家中兩個到了適婚年齡的女兒也一同帶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