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兩個人,卻燒了六七道菜。趙卉雖是樂天知命的個性,但到底有天下母親的通病,總緊著好的留給孩子。
實則他們這兩年過得遠不如早些年那般拮據,傅聿城的獎學金和兼職、實習掙來的錢,加之趙卉的工資,日常用度綽綽有餘。
“吃完飯,下午帶你去買件衣服。”
傅聿城說:“不用了,夠穿。”
“哪有過年不換新衣的。”
趙卉常感歎得虧傅聿城遺傳了他爸的高個兒,一米八五的個頭,天生衣架子,多便宜的衣服穿他身上也不覺得廉價,倒是省下好大一筆錢。
傅聿城知道爭不過,由她了。
趙卉說起樓下石阿姨家的事:“……老大工廠老板貪了一大筆錢,帶著小三兒到巴厘島度假去了。一群工人,工資沒拿到,還等著過年。老二一批貨給扣了,到處找關係疏通……”
最後免不了升華主題,“到底讀書才是正途。”
傅聿城從小到大便是“別人家的小孩”,成績一路名列前茅,要不是高考那一陣她生病,讓他分心影響狀態,照理是本科就能留崇大的。
旁人都誇傅聿城懂事,可趙卉卻覺得懂事未必就是好的。這孩子心思重,但從不告訴她。同一屋簷下生活,她已經好多年不曾弄懂過他心中真實想法。
下午,傅聿城跟趙卉去了趟商場,由著她給自己挑了件大衣。那衣服版型正,寬肩細腰的人才撐得起,趙卉一見傅聿城穿上效果極好,便狠了心將其買下。羊毛的料子,好好保養能穿好些年——興許導購的這句話才是促使她下定決心的重要原因。
這個年,過得便如往常一般平淡。
傅家沒什麼往來的親戚了,趙卉那邊還有個表姐,逢年過節有聯係,隻是不在崇城,犯不上年年都大老遠跑去拜年。
和梁芙隻在微信聯係,聊得也不多。相比而言,梁家來往應酬自是繁忙,傅聿城總能在朋友圈刷到她分了組的抱怨,“訪客多,煩得要死,最不愛過年”雲雲。也發過照片,她穿得一團喜慶,跟一個看著沒比她大上多少的女性在一塊兒做草莓牛軋糖,她稱那人為“小姑姑”,說“還是小姑姑這兒清淨”。
除夕那晚,傅聿城給她發了個紅包。梁小姐接得很快,回以一個“謝謝老板”的表情包。他做全禮數,給老師朋友都發過信息,便丟了手機沒再管,淩晨時陪著趙卉去樓下溜達一圈。城市禁煙花爆竹,但小區裏孩子開發出了一種新玩法,一人捏兩根五光十色的熒光棒,滿場亂跑,夜裏瞧著也有些喜慶的意思。
等過了零點回樓上,傅聿城從沙發上撈起手機,發現梁芙給他來過電話,掐著零點的時候。
他跟趙卉打了聲招呼,拿上手機又下了樓,找個僻靜的角落把電話回過去。撥了三次梁芙才接,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沒聽見。
“傅聿城,新年好啊。”
“新年好。”
傅聿城捏著手機,單手摸出一支煙,咬著濾嘴,再去拿打火機點燃。當著趙卉的麵他從來不抽,怕對她肺不好。
“初五,到上回那地方打牌,你去不去?”
傅聿城說:“我約了朋友吃飯。”
梁芙笑了聲,“檔期這麼滿?”
“不如師姐滿。”
“……你還生氣呢?”
傅聿城笑了聲,“你可能不知道,我這人還是記仇的。”
梁芙在電話那端呼哧呼哧地笑,“……傅聿城,你就沒有跟見一麵的打算嗎?”
“不是在等師姐約我嗎?”
“傅聿城!”
傅聿城不逗她了,“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假話吧,你知道的,我這人聽不得不好的話,你哄我我還開心點。”
“假話是沒有。”
電話那端一下就安靜了,過了好半天,梁芙才低聲喊他,那聲音裏有種讓人心癢的溫柔:“傅聿城。”
“嗯?”
“你這時候在哪兒?”
“外麵,樹下。不遠處有個小孩兒,可能在往草叢裏撒尿。”
梁芙哈哈大笑,“……不是,我是問,你住在哪兒。”
“城南。”
“……遠嗎?”
“遠。你在家?”
“在。”
“先好好陪父母吧。”
“……嗯。”梁芙悶悶地應了聲,語氣難掩失望。
說話間,傅聿城卻站起身往樓裏去敲石阿姨家的門,他記得石家老二有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