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珈和吉祥一左一右地坐在門檻上。
吉祥已經快過周歲,頭大的像是個磨盤,渾身覆蓋滿粗長的毛發,身長過三尺,四隻爪子又厚又硬,陳珈偷偷摸了把,像是熊掌。若是沒見過世麵的人貿然闖入,瞧見吉祥這隻龐然大物,誤以為是老虎也不無可能。
陳珈不由暗自感歎,王妃真是有前瞻之見,養一頭獒犬,怕是比三四個精壯士兵都要有用。㊣ωWW.メ伍2⓪メS.С○м҈
反正他是打不過吉祥的,除非用箭遠攻,若靠近了,嚇也要嚇破膽子。
寶寧和圓子已經睡下了,劉嬤嬤怕他們害怕,在屋裏打盹守著。
城牆外的廝殺聲越來越小,戰鬥應該已經進入尾聲。城沒破,雖然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但至少今晚是安全的。陳珈如此想著,也覺得昏昏欲睡了,他裹著毯子坐在門廊底下,頭往後枕著廊柱,眼睛逐漸眯成一條縫。
吉祥瘋狂的叫聲將他驚醒。
不止吉祥在叫,遠處的阿黃好像也在叫,陳珈猝然睜開眼,警惕地望向四周。
有女眷的驚呼聲傳來:“有刺客!有刺客!”
有刺客?陳珈腦門上青筋一跳,捏著手裏的刀猛地跳起來,先是拍門將屋裏的人喚醒:“王妃醒醒,有人闖入,您好生躲在屋裏,千萬別出聲,我去看看就回!”說完,他焦急地要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衝。
吉祥也跟著衝過去。
“陳校尉!”陳珈還沒跑到門口,劉嬤嬤推開門高聲攔住他,“你進屋來,王妃和你有話說!”
聞言,陳珈趕忙住腳,他焦急地看了眼刺客所在的方向,還是選擇聽從寶寧的話,快步趕回。情況緊急,他顧不得什麼尊卑束縛,疾步衝進內室道:“王妃,我聽見呼救聲是從後門方向傳來,那些人應該是從後門潛進來的……”
寶寧披著衣裳坐起身,她臉色因疲憊顯得發白,懷裏摟著圓子,沉靜地打斷陳珈的話:“府裏還剩多少護衛?”
陳珈答:“大部分都去前線支援了,護衛就剩下二三十個,都不是精兵猛將,如果來人早有準備,他們抵擋不了多久。”
寶寧道:“既然如此,你去阻攔也沒用,多死一個人而已。”
“但是……”陳珈額上滲出冷汗來,他意識到淳於欒的城府深沉,這些都是他設下的連環計策。他先是猛烈攻城調走王府的守衛,再趁機偷襲空虛的王府,下一步呢?是不是要引得城門防守的官兵人心慌亂,調兵回擊,再一舉破城?
寶寧看出他在想什麼,搖頭道:“城門的守衛一向森嚴,尤其石羊關戰事打響後,進出都需要出示官府蓋印的公文。淳於欒就算安排人手進城,最多不會超過百人。如果想要內外夾擊,這些人手不夠,他們一定另有所圖。況且你聽,咱們的幾十個守衛都能阻攔他們這樣久,他們的人必然不會多。”
陳珈遲疑道:“那他們是……”
他忽然想通了:“難道他們是想要劫持人質,作為威脅?”
“我不知道。”寶寧搖搖頭,“但咱們現在能做的,就隻剩未雨綢繆了。”
陳珈跪下,將背調轉向她,大聲道:“請王妃上來!陳珈就算拚了這條命,也定帶您衝出重圍,到安全的地方去!”
外頭的廝殺聲愈發近了,寶寧的心怦怦直跳,她盡力讓自己鎮靜下來,要周全地去思考。寶寧想起裴原臨走時對她說的話,他說,她是王妃,他走了,她就是這座城池裏身份最高的人,要爭氣一些。
要爭氣一些。
寶寧心想著,她是王妃,她靠著這個身份得到了那麼多,得到了百姓的尊敬,得到了權利和財富,她還專享著裴原無盡的疼愛。她理應為這個身份擔起責任來,沒本事上陣殺敵,但至少不能給那麼多浴血奮戰的將士添麻煩。如果她連這些都做不到,如果她驚慌得需要別人去照顧,去安慰,她憑什麼擔得起濟北王妃這沉甸甸的四個字呢?
而且,她是可以做到的。
劉嬤嬤也焦急地望著她,勸道:“王妃,咱們快走吧,萬一敵人衝進來了,就逃也逃不掉了。”
“能逃到哪裏去?我大著肚子,還帶著個孩子,走到哪裏都是靶子。”寶寧道,“他們若是找不到我,是不會罷休的。”
她起身下地,拍拍陳珈的肩膀讓他站起來,領他走到妝台前去。
陳珈和劉嬤嬤俱都不得其解地看著她。
圓子最先反應過來:“姨姨,你是想讓陳珈叔叔裝扮成你的模樣嗎?”
陳珈大驚失色,急忙轉頭看寶寧的臉,見她點了點頭,險些背過氣去:“這怎麼行!不行,會被認出來的!”
寶寧衝劉嬤嬤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將陳珈按坐在妝台前,劉嬤嬤利落地取出脂粉,寶寧讓圓子跑去取一件隔壁丫鬟的衫裙,接著拿了小刀和黛筆出來,將陳珈眉上的雜毛刮掉,畫上女子的柳葉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