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眯眼看著他,心中生出淡淡疑慮。
燕北的天氣並不適合他,他腿疾並未痊愈,這邊天寒地凍,不時便會發作,隻是還能忍受,並未張揚,更未曾請過大夫。他是怎麼知道的?裴原忽然又想起他的名字,樂徐,這名字熟悉又古怪,但究竟哪裏有問題,他並不能立刻答出來。
裴原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他更關心寶寧的病情,隻是對樂徐的態度更端正了些,道了個“請”字。
劉嬤嬤緊張地站在一旁盯著,裴原取杯子到了盞溫熱的蜜水,等著待會給寶寧漱口。
樂徐那邊好半晌都沒有動靜,他那嚴肅神情,看得寶寧心也突突起來,生怕自己患了什麼絕症。
劉嬤嬤走到裴原身邊,附耳小聲道:“王爺,您說,王妃會不會是懷了?婦人孕初時,大多會害喜,王妃有些像。”
裴原盡力冷靜地搖頭道:“不會,上個月還有月事的,距今還不到一個月。”m.X520xs.Com
他一直很盼望有個孩子,但聽說婦人生產是個難關,憂心寶寧年紀小,會出現差錯。這樣兩相糾結下,裴原曾尋了幾本醫書來細細地讀過,大體上有些了解,回答得很肯定。
他堅定地認為寶寧隻是吃壞了肚子。
“那不是月事,是見紅。”樂徐古怪地瞥了裴原一眼,放下手道,“還好王妃福運好,要不然這個孩子怕是就保不住了。不過現在的脈象看來,胎仍是不穩,孕婦要多臥床,你們不要吵她,讓她心情愉悅,說不定還能保得住。”
樂徐注意到桌子上豐盛的宴食,眉梢一挑,意外道:“胃口還挺好的?很不錯。”
再一轉眼,瞧見被咬了一半的韭菜盒子,臉又拉下來:“活血的東西要少吃。”
屋裏一片寂靜,寶寧呆呆傻傻地躺著,看樂徐站起身:“我去開個安胎的方子,先吃兩副。再列出個忌口的單子,上頭的東西少吃,在胎穩前最好碰都不要碰。”
見裴原一直不出聲,劉嬤嬤焦急喚道:“王爺,王爺您可聽見了?”
裴原喉頭動動,剛才還能滔滔不絕教訓寶寧的舌頭現在像是僵住了,滯了半晌,終於抬手拍了拍寶寧的手:“寶寶別怕,咱好好養著,我日日回來伺候你,別害怕。”
他重複著,不知是和寶寧說,還是和自己說:“寧寧乖,別害怕,這都不是事,孩子會沒事的,你也沒事,好好養著就行了,我們不怕啊……”
寶寧瞧見他黑色褲腿濕了一片,滴滴答答還在往靴子上淌。
原本裝著糖水的碗已經歪斜著空了,裴原剛才手抖,全灑在了自己的襠上。
……
燕北已經刮起了冬日的冷風,隱隱有大雪欲來之勢,蜀中仍在下雨。
綿綿細雨下了半個月,地麵往上滲著濕冷,在過去的一個半月裏,巴蜀軍對戰南蠻的戰役大獲全勝,眼瞧著就要年節,許多將士不僅收到了嘉獎,還收到了周帝特允的返鄉省親的旨意。這些將士大多是在戰中立下功勞的,上至將軍,下至兵卒,有幾千人。除了裴霄。
營帳外頭喜氣洋洋,充斥著恭賀的聲音,裴霄獨自一人坐在帳中飲酒,麵色暈紅,握著酒盞的指節森森發白。
他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明白,他是被拋棄了,被周帝拋棄了,周帝想讓他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荒蠻之地,最好老死在這,再也不要回去。
他心中的不甘和怨憤像是頭野獸,幾乎將他吞噬了!
憑什麼呢?他這麼多年來,也是兢兢業業,勞苦功高,他和高家立下那麼多汗馬功勞,如今一錯,竟然就統統不作數了?裴霄想著,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為做一個好帝王而準備,裴澈心太軟,裴原心太野,唯有他才是可塑的帝王之才,如果他能夠登基,定會強兵興文,大施仁政,有朝一日率領大周鐵騎一統天下,打下千秋萬代不朽的江山!
他千辛萬苦地想要得到這個機會。
他並不是個惡毒的人,惡毒隻是手段而已,並不是他的心。所以,麵對他第一次生出喜歡之心的女子,他仍能克製,不去搶奪。麵對裴原削發的侮辱,他仍舊暗自吞下,拒了淳於欒的合作請求。
但如今,裴霄不想再忍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也隻是想要活著而已。
想要活著,就隻能殺了裴原,殺了周帝,奪回帝位,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既然全天下都辜負他,他又何必再守忠誠呢?
……
夜深人靜時候,裴霄已經醒酒,他整理好裝束,騙過營地站崗的衛兵,行到遠離營地的一處曠野中央,下馬等候。
這是他與那人約好的地方,今天是最後一日。
雨漸漸聽了,月仍隱在烏雲之後,裴霄安靜地等待著,直到奔馬聲至,在他身後一丈處穩穩停下。
淳於欒大笑著道:“漢人的三王子,怎麼樣,你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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