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裴原渾渾噩噩地奔回院子。
一路上,他心底還有些癡想,邱靈雁是寶寧遣來嚇唬他的,寶寧怎麼可能走呢,她又能上哪兒去?她就是不高興了,耍個小性子,唬他一下就完了。
直到看見空蕩孤寂的院子,裴原腦子裏才閃過兩個大字——完了!
真的完了。
就像邱靈雁說的那樣,寶寧這次狠了心,什麼也不想給他留,窗根底下那兩叢紅豔豔的花連根挖走了,就剩下被掘開的土。院裏有個大瓷缸,裏頭養著魚,魚也被撈走了。還有石榴樹下的躺椅,沒了。
走進屋裏去,桌子還是昨晚那個樣子,可憐兮兮地翻在地上,破碎的茶盞摔了一地,沒人收拾。被褥拿走了一半,寶寧的被子是粉色的,他的是藍色的,現在就剩他自己的了。打開衣櫃,孤零零幾件玄色外袍,屬於寶寧的那一大半花裏胡哨的衫裙統統不見了。
裴原的心擰著,遊魂一樣在屋裏遊來蕩去,魏蒙站門口看著他,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饒是從不為情愛之事煩心的漢子,也生出一絲心疼來。
自虐般的,裴原又去翻寶寧的妝奩,盼望著她是與他玩孩子的遊戲,躲貓貓。
她藏起來了,但是留下了什麼線索給他。
……裴原根本沒找著寶寧的妝奩。
妝台幹幹淨淨的,抽屜全都空了,就剩麵黃銅鏡。她狠下心來,從貓兒變成一頭小豹子,一點念想都不給他留。裴原猜著,若不是妝台上這麵鏡子實在難卸,她就幹脆也帶走了吧?
裴原木著臉繞著屋子走了一圈,鞋底踩在碎瓷片上,咯吱咯吱響,他確定了,寶寧是真的將屬於她的東西都拿走了。
他覺得整顆心都揪起來。
心底的恐慌一點點擴大,殘存的那絲僥幸沒了,裴原現在滿腦子都是,寶寧不要我了?她真的不要我了?我知道錯了,沒幹人事,沒說人話,但是寶寧,你就真的,真的不給我機會了嗎?
你回來吧,別鬧了,你回來再甩我一巴掌行不行?
要不然我學狗叫給你聽吧,嗯,我錯了,我回來找你了,我兌現諾言,我就是隻狗。孟凡不是狗男人,我才是,我不該把你欺負哭的,欺負哭了還沒立時去哄你,我還和你甩臉子,我不是人,我罪該萬死。
我這臭脾氣,還沒腦子,什麼也不是還死要麵子。我要是昨天一明白過來,立刻就去哄你,你是不是不會這樣生氣,就不走了?
你上哪兒去了啊寶寧?
……
知道寶寧走了,裴原一開始時候腦子是懵的,沒多大情緒,就覺得心裏空了一塊,做夢一樣。
下意識的,他真的覺得自己是在夢裏,酒還沒醒,但慢慢的,他翻遍了屋子還找不見寶寧,慢慢回過神來,這好像不是夢。他真的闖禍了,把寶寧搞丟了。
後悔,失落,彷徨。
他硬氣了半輩子,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兒也不是沒幹過,從小長在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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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裏,和魏蒙那樣的土匪混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一直覺得自己是條漢子。這樣娘們唧唧的柔弱詞語本和他搭不上邊兒。
但現在,裴原是真的懵了。他想著,若是能回到昨晚,他還要什麼臉皮,他飛奔回去,抱著寶寧的腳也不能讓她走啊。
他真的傷了她的心了。
魏蒙看見,裴原在屋裏像個陀螺一樣地轉,轉著轉著,眼眶就泛紅了。
魏蒙張張嘴,想勸什麼,覺得嗓子發啞,說不出話,他抹一把眼睛,竟然有點濕。
其實一開始他覺得有點好笑的,雄氣赳赳的小將軍也遇著對手了,看將他收拾的,多狼狽。但眼見著裴原一點點瘋起來,魏蒙心裏也不好受。
這空屋子,誰見了誰好受啊,本好好的一個小家,鬧了一場,連點人氣兒都沒有了。
裴原停不下來,他一坐下來就渾身不舒服,他站在妝台前頭看鏡子。鏡子裏頭自己蓬頭垢麵、胡子拉碴,一點寶寧喜歡的幹淨樣子都不剩。裴原深吸了一口氣,袖子蹭蹭臉,又回床頭去扯幔帳,扯開了,什麼東西都沒有。
他又蹲下來看床底,企圖將阿黃找出來,也沒有。
裴原忽的想起來,還有水蛭啊,寶寧會不會把水蛭也帶走了呢?
若是帶走了,是不是說明,她心裏還有我的,還惦記著我的毒。
那就說明,她隻是小小的鬧了一場脾氣,躲出去玩了,還是盼著我趕緊去找她,她正在哪裏等著我呢。
……水蛭罐子整整齊齊地擺在架子上,寶寧半夜收拾東西的時候,連碰都沒碰。
裴原手指尖都哆嗦了。
真完了。一點僥幸都沒了,寶寧就是不想要他了。
“小將軍。”魏蒙粗噶出聲,“你別亂轉悠了,有什麼用。剛過了半日多,想必人還沒走遠,咱們吩咐兄弟們去找,說不準能追回來的。”
裴原這才反應過來,他剛才理智盡失,竟然忘了先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