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腿有傷,因為一直沒有好好清理上藥的關係,深可見骨的傷口有些化膿,碰著便會疼,所以裴原平日都是向右側躺著睡的,臉正好麵向寶寧的位置,躲都躲不開。
他懶得理她,幹脆眼不見心不煩。
又過了會兒,寶寧歎了口氣,站起身走了。
裴原聽見關門的聲音,終於睜開了眼,眼神中一閃而過的諷刺。
這女人的段位還很高明,假情假意的那番話,真以為他聽了就會感激涕零嗎?
如此想著,腹中的饑餓卻是被喚了起來。
裴原伸手往身後摸了摸,掏出一個油紙包,拆開後是半張蔥花餅。放了太久,冬日又冷,蔥花餅上的油已經凝上了,看起來膩得發慌。
翠芙對他不上心,加上這裏沒什麼食材,她本身做飯也難吃,每日隻做玉米糊糊,裏頭拌上點苦鹽,湊合著就是一頓飯。裴原咽不下去,靠著裴揚隔幾日送來點心飯食充饑。
裴揚是他的五弟,今年十三歲,是聖上最小的兒子,自小就倍受寵愛。
裴原對這個弟弟一向不錯,裴揚的拳法和劍術都是他親自教的,裴揚對他也極親近。後來他出了事,原先那些酒肉朋友跑得無影無蹤,一個個急著和他撇清幹係,隻有裴揚還記掛著他,隔著三五日就會來看看,送些東西。
算起來,裴揚也五日沒來了,大雪封路,這裏偏遠,他走一趟也很難。
裴原咬了口蔥花餅,在心裏琢磨著,待會自己去做些飯,好留著明日吃。
至於剛才那個女人,他是不相信,也不指望的。說的倒是好聽,等著吧,不出三日,她便哭著喊著要回去了。
想到這,裴原眼色又冷了幾分。
趕緊走,省得擾了他的清淨。
……
寶寧將院外的嫁妝箱子拉回了屋子,她嫁妝並不豐厚,滿打滿算就兩個大箱子,其中一個還是許氏心疼她,花私房錢置辦的。
除此外,寶寧自己還帶了個小箱子。
那天見著了少府監給裴原準備的聘禮,寶寧便對他現在的處境有了數,怕這裏連生活的必需品都沒有,自己帶來了一點。幾斤豬肉,一袋白麵,一袋精米,還有些零零碎碎的菜和藥。因為這些東西,她被季嘉盈和季留湘嘲笑了好一通。
寶寧原本還覺得自己多心,現在看來,多虧她想的周全了些,要不然今晚吃什麼都不知道。
喜服太累贅,寶寧從箱子裏翻了套常服出來換上,瞬間覺得輕鬆許多。
她想了想,又翻出塊布巾來,去將裴原窗戶上的洞給堵上了。
這人是個脾氣躁還不計後果的,發火便發火唄,非要砸窗子做什麼,砸壞了,凍的還不是他自己。
寶寧搖搖頭,轉身繼續去找水源,心情再不好,飯總是要吃的。
一回頭的功夫,寶寧忽然發現在裴原所住的茅屋的東側,屋子和籬笆牆之間有一條窄窄的過道,約莫一尺寬,她走過去看了眼,那邊竟然也是個小院子。寶寧驚喜萬分,提起裙擺擠過去,瞧見院子中間赫然是口軲轆井,井的東側有一個菜窖入口樣的東西,被木板擋著,西側是一片被開墾過的菜地,不過現在已經沒有菜了,隻剩一欄一欄的田壟。
寶寧這才知道,這院子是個“日”字一樣的結構,籬笆牆圍成一個大院子,兩間小茅屋擋在正中間,左右留出過道兒來,通向後麵的小院子。
有井,有菜窖,還有菜地,等到春天時候,這日子就好過多了。
寶寧轉眼就將那會兒裴原衝她發火時那點不高興忘記,回西廂取了根蠟燭點上,想去菜窖底下看看到底有多少存糧。
掀開木板,撲麵而來一股陰暗潮濕的味道,混著白菜和蘿卜的特殊氣味,倒也不算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