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分別不告別(1 / 1)

天亮了火車在一個小站停了下來,少年一反常態地沒有選擇下車,少毛也沒有半點催促的意思,兩個人都躺著選擇睡覺,原因是昨晚他們兩個基本上就沒睡覺或者說一個不敢睡另一個在裝睡。

不知道是不是人呆在黑暗封閉的環境中恐懼會被加大和放大,當火車在下一站停頓時,感覺安全許多的少毛卻仿佛變成了驚弓之鳥,廂外邊響起的腳步聲或遠處傳來的說話聲隻要稍有風吹草動少毛就會緊張地坐起來仔細聆聽,要知道哪怕是夜再深車站都有鐵路工作人員正在工作,同樣也會有行人路人走過經過車站,他們隻要活動了就會有聲音四散傳播開來,而夜愈靜聲音就越能傳遞得更遠讓人聽得更清晰。呆在黑暗封閉的車廂中又很難覺察到時間的變化,所以這一夜幾乎是所有的火車逗留站點都留下了少毛緊張傾聽的印記,然而少年一直都是靜靜的的躺著不動,仿佛是早已睡著了。

少毛不知道少年有沒有真睡著,因為火車行駛時,車輪碰撞鐵軌的“哐當”聲在空曠的密封車廂裏形成的回音相當大,車廂左右搖晃上下顛簸時發出的嘈雜聲再加上車廂門時不時撞擊廂壁傳來一聲“咚”的劇烈刺耳聲,人除非是困極了,否則的話休想安然入睡。少毛猜測少年是不是一直在裝睡,但是哪怕在裝睡,少年的行為無形中也給了少毛不少的鼓勵與安慰。

天亮後少毛就會知道少年昨晚在裝睡,原來少年的內心也未從忐忑不安中解脫出來,即便是沒噪音騷擾,恐怕也是睡不著吧?其實他們也不想想,對於鐵耗子而言他們兩個完全是屬於可有可無,順手騙到了固然是好,騙不到也沒什麼,除非是碰巧再遇到,否則的話怎麼可能為尋找他們而放棄晚上的買賣活動呢?很多時候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自己嚇自己,隻是身處其中,又有幾人能真正做到不自以為是呢?

現在終於好了,天亮了,少毛與少年都放鬆了,覺得安全了,於是困意止不住地湧來,很快很快就都睡著了。絲毫不受火車行駛時那些難聽噪音的影響,也全然沒有覺察到一路上火車的停停走走,等到他們陸續醒來後時間已至午後大約一點多了。

火車再一次停下來了,他們一前一後走向車站外,重操舊業烤起玉米來,這次少年同樣烤了七八根玉米,可能是心情好胃口就好,他們分而食之竟然全吃光了,而平時他們一般吃個五六根就飽了。吃飽了他們回到車站找些水喝後又照常來到了離值班室不遠處坐下來等車,原先的那輛火車已經開走了。少毛順便整理手中的小袋,因為躺的是鐵廂板而且有點顛簸所以昨晚拿來當枕頭了,少毛擔心壓壞了香蕉,翻動一看發現袋子裏剩餘的香蕉已經變得麵目全非慘不忍睹,少毛想扔掉又有點舍不得,嚐試過饑餓的味道後他覺得身邊留點吃的東西比較好一點,“扔了吧!到昆明後好吃的東西多著呢!”少毛聽到少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於是就把袋中的糊爛香蕉都扔掉了,少毛很相信少年,少年的意思既然是不必擔心那就肯定不必擔心找不到吃的了。過了一會兒有火車來了,他們順利地坐上了車,這次的選擇是敞口的車廂,車廂裏恰巧裝的是煤,仿佛冥冥之中自有輪回,少毛第一次爬貨車坐的是裝煤的敞口車廂,最後一次爬貨車坐的還是裝煤的敞口車廂,究竟是天意還是巧合?

火車陸陸續續地開開停停,少毛隻好用無聊的發呆打發時間的流逝,什麼是無聊的發呆?就是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好似坐禪一般就隻是這樣呆呆地看著望著,這是一路以來少毛用來打發時間的好法寶。慢慢地黑暗又開始重新籠罩大地,慢慢地少毛也迷迷糊糊睡著了,接著醒來了閉著眼睛又迷迷糊糊睡著了,這樣睡睡醒醒間也不知到了什麼時候,火車又停了下來。。

少毛被少年起身後的動靜驚動了,看見少年準備下車於是少毛也跟著站起來卻聽到少年說:“你在這裏等著,我下車去看看。”

少毛眼看著少年利落的身影翻下車向前走去,目送著少年的背影直至隱於黑暗之中。可等了許久許久還不見少年返回,耐不住心中焦急的少毛決定去找找看,他爬下車廂向前追尋少年的腳步,往前走了一段又一段,左右也轉了一圈又一圈,卻始終沒發現少年的蹤影,直到少毛看到站牌上刻著昆明東的三個大字才有點明白過來。為了擺脫自己這個累贅,少年不告而別悄悄獨自離開了,還不死心的少毛又轉身返回車廂裏,苦苦守候良久良久之後才不得不接受少年已經離開的事實。爬下車廂,少毛有點沮喪失望,因為少年連個招呼都不打說走就走了,但又想著大家也是萍水相逢,離散再是正常不過了,散了就散了,隻有點忿忿不平少年不該在最後離開時還欺騙他,但不久之後少毛再想起此事卻有了不同的理解,他認為少年是用惡作劇的方式最後和他開了個小玩笑,目的是善意地提醒他獨自在外不要輕易就相信別人。多年後少毛每每再回憶起少年時往往會忍不住流露出愉悅的會心一笑,覺得少年非常可愛非常有意思。然而此時的少毛隻能在心裏嘀咕:“一個人走就一個人走,又不是沒走過,怕什麼?”於是少毛振作精神,轉身向車站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