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已經把話都說開了,褚總半夜守在巷子口,真有什麼工作要彙總,想必也能知無不言吧?”沈淮笑道,禇宜良的世俗以及精明,與其他私企老板一般無二,甚至更圓滑,但他做事有底線,持身要比其他人正得多,把兒子丟到政府機關來,而把生產、市場的管理交給有經驗、有能力的人負責,經營企業要比其他人有遠見,也更有度量。
就算禮沒有送去,有沈淮前麵的話打底,禇宜良也沒有太多的顧慮,說道:“找沈書記彙報的,還是毛毯廠的工作……”
“你說……”沈淮換了一根煙,他掏心窩子說了這一套話,也就是希望禇宜良能掏心窩子把話倒出來。
沈淮自信是有能力的,也相信禇宜良是有能力的。兩個有能力的人,相互提防、小心試探,所發揮的作用,隻能是一加一少於二,而不是大於二。這不是沈淮希望看到的局麵。
所以,沈淮也一直在期待跟禇宜良有深入交談、交心的時機。之前他隻是副書記,不會有什麼時機,今天禇宜良撞上來,沈淮就不想再拖延時機。
“毛毯廠的機械設備,在我承包之前,差不多在八四年更換過一批,但當時也算不上最好。到今年,這些設備還能運轉,但相對其他廠,就到落後得多,很影響效率。另外,國內的羊毛價格漲落很大,東華市的山羊毛資源又談不上充足,又有好幾十家廠在爭。我們廠的毛毯織製想要進一步發展,就受到很大的限製。而在一些大城市以及國外,棉紡織品大受歡迎,我就想著工廠要擴大生產的話,可以嚐試從這上麵入手……”禇宜良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沈淮點點頭,說道:“褚總的市場眼光很敏銳,對毛毯廠的前景,我的看法跟褚總相同。我知道褚總想投入資金進行設備更新,想投入資金進行新產品的開改,但毛毯廠隻剩下兩年的承包權期,就算重簽承包合同,也是五年一簽,褚總是擔心到時候承包權一轉,投到設施上的資金就打了水漂?”
“嘿!”禇宜良這時候才真正覺得跟沈淮說話有種透心亮的舒暢感,也才真正認識到沈淮確實是有過人的學識跟能力,能把鋼鐵廠整頓好不是僥幸,心想古代所謂的知己相逢,大概也就是這種感覺吧,當然了,禇宜良也是考慮到彼此的身份跟地位,壓製住心裏的興奮,說道,“我真是佩服沈書記,我的確是有這個擔憂。”
“這個是現行承包經營製的一個弊端,”沈淮說道,“正是因為承包人的這種擔心,使得承包經營的工廠在生產升級及擴大上,受到嚴重的限製,地方經濟發展就受到抑止。另一方麵,承包人更願意在承包期內消耗性的使用工廠設施,實際受到國家及集體受到不必要的損耗……褚總你既然來了,就毛毯廠的問題,想必是有過充分的考慮。說出來聽聽,鎮上會認真考慮的。”
“就毛毯廠,之前我希望能簽更長年限的承包合同,十年或者十五年,”褚宜良說道,“今天聽沈書記跟業信銀行的張行長聊天,受到啟發。照資產實數,我個人出資把毛毯廠買下來,也是可以的,不知道鎮上會不會考慮我這個方案?”
“資產辦核算毛毯廠的資產總值是四百萬,”沈淮問道,“禇總你掏出四百萬來給鎮上,手裏還有多少資金投入生產?”
九三年私企貸款的門檻極高,並不是說有資產作抵押就能貸出資金來。就國家總的經濟政策,還堅持以全民及集體經濟體為核心來發展,“私有經濟作為補充”這句話,還要過幾年才會寫入總的經濟發展方針裏去。
此外,銀行對不同性質的企業,執行的利率也是有區別的。
不算背後的灰色成本,九三年官方放貸利率是10-16。梅溪鋼鐵廠作為市縣重點扶持的鄉鎮企業,能從銀行拿到比10更低的優惠利率,而私企從銀行貸款的實際利率,很少有可能低於16,差不多在20-25之間。這麼高的融資成本,也是早期製約民營經濟發展的一個瓶頸。
褚宜良知道沈淮對經濟相當精通,也就不藏著掖著,說道:“也就剩不到一兩百萬,或者還能從銀行及其他地方借一兩百萬……”
沈淮點點頭,禇宜良從他早年做生意,再承包毛毯廠三四年時間,能攢下六七百萬的身家,在九三年已經是相當可觀了,畢竟國內改革開放才十來年。
“我說個方案,褚總你回去考慮一下。”沈淮說道。
“沈書記你說。”
“元旦過去,國家就正式頒布公司法,不知道褚總有沒有看過。”沈淮問道。
“看過一些。”禇宜良說道。
“我建議褚總你成立有限公司,鎮上拿毛毯廠的資產入股,可以不控股,不幹涉公司的正常運營,但褚總要獲得控股權,需要實實在在的投入跟控股權相適應的資金。另外,有外資參與的合資企業,在國內市場有很大的優惠跟便利,褚總可以適當的拉少量外資入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