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八月,三更開始,第一更)
沈淮按時下班,但宿舍迎接他的隻有金子。
鎮接待站生意再冷清,陳丹也要到點才能脫身,而小黎已經習慣在學校上夜自修,也要過九點才會回來。
宿舍區還住著不少鎮上的幹部,以往沈淮都早出晚歸,今天算是第一回準時下班,好些人看到沈淮,也隻當他是過來視察鎮宿舍區的情況。
看到沈淮拿鑰匙打開房門,有些人才恍然大悟:“沈書記,原來你也住這裏啊!”
沈淮也是慚愧,他到梅溪鎮都有四十天了,鎮上幹部的人臉都認不全,左鄰右舍住著誰,也不知道。
不在食堂吃晚飯,陳丹跟小黎一時都不會回來,沈淮也不知道晚飯要怎麼解決才好,想了想,還是去接待站,不單能見陳丹,還能順便把晚飯解決掉……
鋼廠跟鎮政府每年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吃喝,曾經把接待站支撐得紅紅火火。
如今鋼廠的管理層都在內部食堂解決夥食問題,除了偶爾的私人吃喝,就幾乎絕跡於鎮接待站。鎮政府那一塊,何清社也定下憑票報銷的規則,不再認簽字掛帳。
就算認發票,除了必要的招待宴請,鎮上這段時間,也沒有人會頂風作案,到接待站吃喝。
陳丹說接待站生意冷清了一半,沈淮走進門,就看到陳丹站在前台後打瞌睡,飯點時候,裏麵一個客人都沒有。
沈淮看了心底直樂,也不知道何月蓮的心情如何。
不過他也懶得管何月蓮的心情如何,走到前台前,敲敲櫃台,說道:“昨天跑哪裏野去了,怎麼打起瞌睡來了?”
陳丹叫沈淮嚇了一跳,橫了他一眼,見左右沒有人,傾身過來,問道:“這才幾點鍾,你怎麼有空到這裏來晃蕩?”
“我準時下班了啊,回到家才發現準時下班沒啥好的,沒地方吃飯了;加班還可以蹭食堂……”沈淮說道。
看到有人走過來,陳丹又站直身子,不想叫她跟沈淮親密的樣子落到別人眼裏。
“我就到二樓臨街的包廂裏,你隨便整兩樣菜,拿瓶啤酒上來。”見陳丹又裝陌生人,沈淮怪沒意思的就要上了樓。
“一個人吃飯,要什麼包廂啊?”陳丹問道。
“坐大堂更冷清,坐包廂裏指不定還能撈到幾句話說。”沈淮說道。
陳丹伸手在沈淮的胳膊上飛快的輕掐了一下。
梅溪鎮沒有一條街道有路燈,就靠著沿街的店鋪透些光亮出來,給茂密的梧桐樹遮擋著,整條街顯得很昏暗。
沈淮靠窗坐著,從外套的大衣兜掏出書跟記錄本來,拿出筆在記錄本上,刷刷刷的寫畫著。
陳丹先端了兩碟冷菜跟一瓶啤酒上來,看著沈淮在紙上縱橫的畫著,很快縱橫交錯的街道在紙上成形,歪著頭看過來,問道:“這不是學堂街跟下梅公路……”
“嗯,”沈淮說道,“還有梅溪老街跟鋼廠路,往西還有紗廠巷,這三橫兩豎,就把梅溪鎮區就勾勒出來了。不過梅溪鎮區的發展,從早年的梅溪河老碼頭開始,沿老街往東縱貫,解放後在梅溪老街前建了鑄鐵廠,居民區、生活區什麼的,就在梅溪老街北麵發展,這本身還是蠻符合小城鎮布局的。不過在梅溪大橋、下梅公路建了之後,梅溪鎮商業、工業,又都往下梅公路兩邊擠,這一下子又亂起來……”
“這有什麼不好嗎?沒覺得有什麼不方便啊。”陳丹說道。
“那你是沒見更好的,”沈淮笑道,指著手下壓著那本書,翻開到插頁,說道,“這是歐洲隨時可見的鄉鎮照片,下麵這張是法國一個小鎮的規劃圖,比較一下,就能看出差距多大了……”
“……”陳丹歪頭腦袋看過去,還沒等細看,就聽見有腳步聲上來,忙跟沈淮站開些距離,將啤酒打開給倒上一杯,側過身看到何月蓮走進來。
“沈書記您慢用,還有兩熱菜等炒好就給您端過來,”陳丹把酒杯擺到沈淮麵前,就跟何月蓮說道,“何經理,我先下去了……”就好像跟沈淮沒有半點關係似的。
沈淮看了一眼陳丹轉身即逝的背影,卻把視線轉到何月蓮身上來,笑問道:“何經理不用招呼別的客人?”
“瞧沈書記說的,”何月蓮挨坐過來,似乎一點都不為這個月的生意冷清著惱,巧笑嫣然道,“再重要的客人,怎麼也不能叫我冷待了沈書記您啊!”
何月蓮穿著深紫色的薄呢子外套,身子挨過來,撲鼻有著濃鬱的香氣,但不刺鼻。
沈淮不知道這個三十九歲的女人是怎麼保養,但就挨得這麼近,也隻在她的眼角看到極淡的魚尾紋,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觀。
皮膚也許沒有陳丹那麼有光澤,但也白皙豐潤。
她見沈淮在紙上寫寫畫畫,身子就誇張的挨過來看:“唉喲,沈書記吃個飯還不工作呢?這是本什麼書啊,怎麼都是外國字?是法語吧?我聽說沈書記之前在法國留過學。前些天,鎮上還來了兩個法國女孩子。就坐沈書記你現在這位子,吱吱喳喳的說法語,沒一個人能聽懂,不過聽著可真是好聽,還好其中有個女孩子會說普通話——不過,我倒還沒有機會聽沈書記說兩句法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