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好的,你又胡說八道,”熊文斌又好氣又好笑,“這家裏,我除了寵你,就寵小的;我舍得嗎?”
“……”白素梅老臉一紅,啐罵一句,“老沒正經的。”
沈淮在熊文斌家吃過中飯,下午就看了二三十頁書,感覺法文底子太差,難以為繼,便借了輛自行車,在東華的大街小巷兜了一個多小時,再折回來找熊文斌下棋。
沈淮以前在市鋼廠,給壓在底層翻不了身,對東華市上層的關係網了解很少,也就知道東華四公子及周、顧、高、陳、趙、虞六大家一些眾口相傳的大眾消息,但上流權貴之間更具體、更複雜的裙帶關係,特別是他們如何利用官商的關係大發其財的事情,就不是很了解了。
而之前的沈淮目中無人,把鳥不拉屎的東華市地方權貴視作土包子,不屑了解,也不屑接觸。
結果造成沈淮這時對東華地方上的關係網了解很淺。
譚啟平將要來東華任職,不把這種種裙帶牽扯的關係理清楚,就算手掌市委書記的權柄,要有什麼大的舉動,也會舉步唯艱;陳銘德在東華的遭遇,就是教訓。
譚啟平將這個重任托負到他頭上,沈淮想要較深的了解東華地方權貴錯綜複雜的關係網,找熊文斌是最合適的。
熊文斌要不是太講原則,他這時就是這圈子裏的重量級人物。
要是東華的官場是正常的,不是病態的,以熊文斌經營市鋼廠的能力跟成績,這時候下去當個縣委書記或直接副市長,都是正常的。
原則,原則……沈淮想到這個詞,也是心裏苦澀,要不是自己太講原則,不願意跟顧同他們同流合汙,他怎麼會給踩了這麼年沒能出頭?
滾他媽的原則去!
沈淮心裏發泄的唾罵著,但又不得不承認,現在即使換了身份,有些太下作的事情,他還是做不出來——也不知道老熊坐了兩三年的冷板凳,心思有沒有變化,不過又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不是那麼輕易就能突破的。
沈淮回到筒子樓,看到趙東跟他未婚妻都已經過來了。
一尾斤把重的“野白條”,都不夠大家塞牙縫的。
一向不喜歡熱鬧的熊文斌,這次卻意外的要妻子索性辦一桌宴,多請些人來湊熱鬧。
趙東今天不用上班,接到電話,下午很早就帶著他的未婚妻肖明霞過來打下手。不過他人到了之後,隻是坐著陪熊文斌聊天,將他女朋友打發進廚房幫忙。
肖明霞是市鋼廠的一枝花,沈淮自然不陌生,心氣高的趙東拖了小三十未結婚,看到肖明霞進廠,才努力花了一番心思追上手。雖說兩人還沒有結婚,但看肖明霞胸挺屁股圓的,也知道兩人早在床上滾開了。
沈淮過來後,熊文斌拿出棋盤來,說他大女兒熊黛妮、女婿周明以及他之前在市鋼廠的另一個舊部楊海鵬都要過來吃晚飯。
熊文斌的女婿周明,也是從市鋼廠出去的;不過沈淮在市鋼廠時,與楊海鵬、趙東關係更密切。
隨著熊文斌的調離及隨後的失勢,沈淮與趙東繼續留在市鋼廠裏,楊海鵬是個火爆脾氣,受不了那份閑氣,兩年前主動下了崗,現在開了一家建材店。
周明與熊文斌的大女兒談戀愛,熊文斌就利用手裏剩餘的那點能力,將他從市鋼廠調到市計委。不過周明在市計委隻是普通科員,熊文斌也沒能再幫上忙,他與熊文斌的大女兒熊黛妮結婚,甚至連套房子都沒能撈到。
楊海鵬與周明還要過會時間才過來,沈淮與熊文斌邊下棋,邊聊東華的風情世俗。
熊文斌對東華上層關係網的各種掌故也是十分的了解,拈手道來,站在旁邊的趙東卻是奇怪:老熊怎麼換了一個人,這些嚼舌頭的話題,以前從沒見他聊得這麼津津有味過?
沈淮對熊文武也是極熟悉,自然知道他的反應不同往常,很多話題他都故意就著自己往深裏說,心裏知道:老熊是看出什麼來了。
但細想譚啟平將到東華任職的消息不會這麼早傳開,而在陳銘德死因做文章的事情雖然會有一些傳聞流出去,但真正能想透其中關竅的人不會太多,而且口風都不是鬆的,想來老熊應該是在其他方麵看出珠絲馬跡。
熊文斌的聰明跟敏銳,這個是無需置疑的;但熊文斌擺出來的姿態,叫沈淮心裏微歎:老熊也免不了要向現實低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