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裕之前認定沈淮不學無術,這時候她披著沈淮給她的外套走進來,站在樓廳裏聽了他跟吳海峰坐在那裏,討論市中心亮化工程的利弊,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以前給厭惡的情緒所蒙蔽,真是小看這個人了。
時人喜歡討論時政跟經濟,什麼時髦的詞彙都會扯上幾個,滿口經濟理論者也滿街都是。
這些人,看上去見識很高深,其實腹中空空,不過有一張誇誇其談的嘴罷了。落到執政上,就是拍腦子行為。
雖說沈淮在吳海峰麵前談的僅僅是市中心亮化工程這麼一個很小的點,甚至隻是爛尾樓天衡大廈周邊的商業情況,但從他隨口引用的諸多準確數據,就可知他對這個是真正的有過研究。
周裕穿著沈淮的外套,裏麵的襯衫前襟還開著,不能將外套脫下來還給沈淮,走進來,說道:“小沈是豎,地方到中央辦事,部委有熟麵孔,要方便得多;而且這些普通幹部,隻要有機會放到地方,立馬就能翻身變實權派。
比如說陳銘德,之前也是中央計委的普通幹部,放到淮海省,就任計委副主任,再放到東華市,就任常委副市長。要不是這次意外病逝,接下來很可能就是東華的副書記兼市長。
聽沈淮無意多說,吳海峰也不細問,心想沈淮有這樣的家庭背影,與譚啟平認識,又能做陳銘德的秘書,倒是說得通。
沈淮知道二伯他們此時肯定不喜歡他在東華扛著宋家的牌子太招搖,他也怕譚啟平聽過他的舊聞後,從此對他不理不睬,在吳海峰跟前反而不好將戲演下去。
不過以後要留在東華發展,一點都不借宋家甚至譚啟平的勢,處境也會很艱難;關鍵是要有數,要有度。
要一點依仗都沒有,就算吳海峰這次承他的情,做一個交易,但接下來,又憑什麼叫吳海峰繼續扶持他?
關鍵是吳海峰遲早會想透今天所發生的事情,要想吳海峰不憎恨他,就要讓吳海峰知道憎恨他,不是對雙方有利的事。
官場最根本的原則,隻在於利益的交換。
吳海峰摸著腦門,說道:“對了,東華駐京辦事處一直嚷嚷著說缺個熟悉燕京的副手,我還跟陳市長提過,還叫他推薦一個人,他倒是沒舍得放你出去鍛煉一下……”
東華駐京辦事處副主任,好歹也是副處級。
沈淮這麼年輕,還是隨陳銘德到東華之後才提的正科,雖然頭上頂著“海外人才”的光環,短短半年內再要提副處級的實缺,唯有扔到駐京辦事處,才不會顯眼。
吳海峰以為沈淮的父母家都在繁華的燕京,應該會喜歡這個美差,畢竟大小事有在中央部委當官員的父親罩著,怎麼也比孤零零的留在東華好。
沈淮知道這吳海峰拋出來的餌,要是沒有小黎牽掛,他不會拒絕,隻是他現在必須要留在東華。
“我爸讓我隨陳市長到地方,主要是叫我多積累些基層經驗,說年輕人太浮躁了不好,就算陳市長要推薦我回燕京,我也不敢回去。甚至給陳市長當秘書,我家老頭子也不樂意,巴不得我去鄉鎮吃點苦。陳市長前段時間,還說要讓我去梅溪鎮掛職兩年,沒想到……”說到這裏,沈淮的話語哽咽起來。
“銘德同誌就這麼走了,叫人很是痛心,”吳海峰突然發現琢磨不透眼前這個青年的心思,隻能順著他的語氣說,“銘德同誌雖然走人,但我們這些老家夥還在,是希望看到你繼續成長的,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譚部長也問我接下來怎麼辦?我說我要留在東華。”沈淮簡明扼要的提出自己的要求,知道吳海峰會為此想不通,接著就轉到正題上,“譚部長倒也沒有再說什麼,接著要跟省裏彙報陳市長的身後事,我就告辭離開譚部長的房間。照譚部長的意思,應該是不想事態再複雜下去……”
說過這些,沈淮就告辭上樓去看望陳銘德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