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勇的那番話,完全是出於葛永秋的安排,他們甚至還對洗漱間動過手腳,讓場麵看上去像陳銘德就是光著身子死在房間裏,去引發別人無盡的聯想……
他們是想謀殺陳銘德的身後名譽,以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葛永秋打過電話就又回六號樓了,沈淮也不敢再留在車裏,怕叫葛永秋察覺到剛才那番話給他偷聽了。
沈淮彎著腰下了車,一直走到東麵的主樓前,確認無人看到他剛才在停車場,才鬆了一口氣,但轉念間又想:就算自己能置身事外,處境又能好到哪裏去?
從翠湖上吹來一陣涼風,沈淮打個寒顫,才發覺後背都汗濕了,強使自己冷靜下,去思考背後的前因後果:
省裏對東華這些年來的經濟發展滯後相當不滿,將陳銘德空投到東華來擔任常委副市長,是希望東華這潭死水能有活絡的可能。
陳銘德學問好,脾氣臭,為人注意效率,與東華市裏的機關作風格格不入,又持省裏的尚方寶劍,一過來就大刀闊斧的整頓東華的經濟工作,自然與地方勢力有極大的利害衝突,大半年來也得罪了不少人。
陳銘德與以吳海峰、高天河為代表的地方派之間,矛盾是顯而易見的。
不過,矛盾最深的,還是陳銘德與高天河之間的矛盾。
東華市裏稍有眼力的人,幾乎都能看到陳銘德到東華來,瞄準的是高天河市長的位子。
官場上,奪位之仇,大過殺父奪妻。
麵對陳銘德的咄咄逼人,高天河一係人馬,大半年時間都按兵不動。甚至沈淮今天在市鋼廠大打出手,葛永秋還能忍氣吞聲,不把事情捅到陳銘德跟前。
說到底,他們就是怕有省裏支持的陳銘德,找到他們的痛腳。
按說,陳銘德因病猝逝,對高天河市委副書記及市長地位的實際威脅已經消除了,他們本不應該再耍手段,冒險去毀掉陳銘德的身後名譽。
實際情況並非如此,陳銘德因病猝逝,省裏完全可以另派別的什麼“張銘德”、“葛銘德”來東華,替代高天河全麵掌握東華的經濟工作。
高天河所麵臨的危機,不會因為陳銘德的死,就能安然渡過去。
高天河、葛永秋他們,在陳銘德的死上大做文章,暗中針對的是省委省政府。
陳銘德的死,對外公開的定性,肯定是因公病逝,但真正掌握這個世界的,永遠都是潛伏在陰影裏的潛規則。
對陳銘德之死的隱性定性,才決定事件的本質。
對事件進行公開的定性,需要事實證據的支持;而隱性的定性,並不需要充足的證據,隻需要讓人相信某件事存在即可:
即使不存在什麼女人,陳銘德大中午不在市委市政府辦公,而光著身子死在賓館的房間裏,叫人怎麼相信他是清白的?
省裏為了掩飾這段給捏造出來的醜聞,甚至會刻意避免深挖下去,但陳銘德身上的汙水則永遠都洗不淨……
陳銘德的死跟桃色事件扯上關係,當初支持陳銘德到東華工作的省委領導,自然也會跟著臉上無光,甚至要為此承擔舉薦責任。
省委省政府以後還想強勢的幹預東華的事務,必須會顧慮重重;即使再派官員空投到東華來,這些官員也會變得束手束腳,難有什麼大作為。
高天河、葛永秋他們目的,就是在這裏:他們把東華視為自己的地盤經營,不願意看到別人插手進來!
沈淮之前跟市長高天河沒有怎麼接觸過,但想透其中一些關節,也為高天河的狠辣意寒:真是一個厲害而心狠手辣的人物啊!
本來吳海峰是東華市大老板,應該能在陳銘德的死因定性上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沈淮相信,吳海峰應該能看出一些疑點,但照眼前的事態發展,吳海峰同樣擺脫不了地方利益的牽絆,也同樣對陳銘德,以及對省裏過度幹涉東華的事務不滿。
吳海峰甚至有可能是故意給葛永秋、彭勇他們牽著鼻子走。
這才是肮髒的官場,這才是心狠手辣的官場。
跟這件事背後所藏的凶險暗流比起來,沈淮才覺得自己在市鋼廠受到的打壓,真有些小兒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