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自卑的男人,而更是一個可以忍受巨大痛苦的堅強的男人。他過去所做的那一切,包括昨天晚上他的那種不動聲色,這都完全可以說明這一點。
我不會就這樣放棄丹丹的,因為我相信一定會有解決問題的辦法,隻不過現在我還沒有想到罷了。
我的手機在響,是丹丹打來的。我開始接聽,頓時才感覺到自己有一種口幹舌燥的感覺,而且當我說出話來的時候也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是沙啞的,“丹丹……”
“你在哪裏?怎麼聲音變成這樣了?你去見了我媽媽了嗎?她怎麼對你講的?”她一連問了我一串的問題。
我回答,“見了,還有你爸。丹丹,我還在見他們的這家茶樓裏麵,就在離體育館不遠的地方。你過來一下好嗎?”
她卻說道:“可是,我已經要到家門口了啊,我爸爸打電話讓我馬上回家,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從來沒有用那樣的語氣對我說過話。林傑,我先回家,然後再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我知道她父親那麼急把她叫回去是為了什麼了。他們的過去如今連我這個外人都已經知道,所以他們肯定會把我所知道的那一切都告訴她的。當然,目的也就是讓丹丹自己去選擇放棄。
過去的事情對丹丹的父母來講早已經被塵封,但是現在,他們卻不得不去把那段痛苦的往事從塵封裏麵打開來,這是一種不得已,更或許是一種宿命。
我離開了茶樓,然後打車回到了醫院裏麵。現在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我在辦公室裏麵坐了好一會兒後才離開。安靜的辦公室也依然不能讓心亂如麻的我變得清醒、寧靜起來,我忽然想去喝酒。
但是我克製住了自己的這種乳房,因為我已經不再是小年輕了,因為我心裏非常清楚自己目前遇到的這種事情是通過喝酒不能解決的,何況我明天還有一台手術,所以我必須保持體力和頭腦的清醒。
於是我去到醫院的食堂裏麵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後就回到了住處。
現在我才真切地感覺到了房子大了的壞處。我一個人在這裏麵感覺到四處都是空落落的,屋子裏麵靜得讓人感到難受。
我在心裏替自己感到悲哀:一個人孤獨、寂寞地過了那麼多年,後來好不容易有了女朋友,可是如今卻依然變回到了曾經的那種狀態。這讓我覺得好像是經曆了一場特別痛苦的輪回。
其實我是知道的,在這樣的情況下最好是去大醉一場然後酣入夢,那樣的話一切的煩惱都可以暫時被拋棄。或者是,現在就直接去睡覺。
但是我不可以,因為我必須等候丹丹的電話。
於是我去到了書房裏麵,然後竭力地讓自己靜下來去設計幾天後的那個手術的計劃。
很快地我就進入到了那個計劃裏麵。對於我來講,或許這是唯一能夠讓自己靜下心來的辦法,因為專業在我的內心裏麵有著神聖的地位。當然,專業在我心裏的這種神聖的地位並不影響我通過它去賺錢,這是一件事情的兩個方麵,說到底就是職業和專業的問題。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業,我們通過自己的職業賺錢然後養活自己,甚至讓自己的生活更好,這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情,而我的專業是在救死扶傷。
其實最開始上班的那段時間我總是覺得很累,每天都是在重複著一樣的工作:查房、寫病曆、手術……突然有一天,我明白了我為什麼會這樣累:其實自己的累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因為每天都會有幾十個甚至是上百個鮮活的生命從我們手裏經過,我們的一不小心就可能導致這個生命迅速從世界上消失。所以,我會有一種無形的壓力,那壓力時時刻刻讓我提高警惕,注意自己的行為,因為可能我對護士的一句口頭醫囑或是我在處方上開具的醫囑上的一點點潦草都可能導致很嚴重的後果,甚至危及病人的生命。所以我會很謹慎自己的行為,所以,我會有壓力。這些壓力,不做醫生的人,永遠不可能體會。別人隻會看見醫生的外表光鮮,隻會覺得醫生的工資很高,但是他們永遠不會知道醫生所承受的壓力有多大,他們永遠不能體會。
但現在,我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因為我開始真正地熱愛起自己的這個專業來了,這個專業說到底就是一種責任。因為,病人的生命高於一切。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彌足珍貴的,對他們的生命和健康負責,這是作為醫生最起碼的道德底限……
不知不覺中時間就過了十一點,可是丹丹卻依然沒有給我打電話來。我再也忍不住地就給她撥打了過去。
她接聽了,可是我卻聽到的是她的哭聲,“林傑,我們怎麼辦啊……嗚嗚!”
這一瞬間,我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是啊,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