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心裏有多忐忑,我還是飛快地拉開了房門。
二嬸就站在門口,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不快。
“涼涼,爺爺在的時候那麼疼你,你今天怎麼這麼晚!”她一邊說,一邊將手裏的碗塞給我,“快吃,吃完了我們要出門了!”
我看了一眼,碗裏是六個湯圓。二嬸的湯圓一直做得很好,香甜可口,但今天這一碗,不知道怎麼的,聞起來就有一股讓人作嘔的味道。
我應了一聲,把碗端回屋裏,趁著她走開,將湯圓倒在了垃圾桶裏,又等了一會兒,才把碗送了回去。
棺材被一堆花圈和挽聯圍著,放在堂屋門口。我小心翼翼地走近,向棺材裏看了一眼,就看見爺爺躺在裏麵。他臉上的屍斑被化妝蓋住了,看起來像活著的時候一樣。那一身壽衣似乎是按照他平日裏喜歡穿的那身黑色衣裳做的,乍一看,他似乎隨時都會睜開眼睛,用他那雙大手撫摸我的頭頂,笑眯眯地安慰我。
“涼涼不怕,爺爺在呢。”
我看著他躺在棺材裏,那樣瘦小又孤零零的模樣,心裏忍不住一陣酸楚,眼淚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啊喲,涼涼,知道你和爺爺親近,時間快到了,別傻站著哭,來搭把手……”
二嬸看我一眼,匆匆忙忙地說著,將我一把拉了過去。我有些木然地任由她將我拉過去,把一條掛著白幡的竹竿架在我肩上。
“快去,走在最前麵!爺爺的魂魄看到你的這個白幡,就會跟過來的。”
二嬸的聲音有些倉促,我茫茫然點了點頭,走出了門。身後哀樂吵吵嚷嚷地響了起來,嗩呐聲又尖利刺耳,又有些哀傷。
墳地是早就挖好的,就在村子最東頭。那裏一片都是我們雲家的祖墳。從前爺爺還在的時候,總會嘮叨,說以後死了就埋在那裏,跟奶奶,還有其他的親人們在一起。
那裏也是離那一片會吃人的槐樹林最近的地方。
越是離那邊近,我越是忍不住有些慌張起來。
那個晚上,被槐樹直跳卷起來,險些抽幹了的記憶又回到了我的腦海之中,那種被粗糙的藤條卷住的感覺仿佛回到了腰間,讓我腳下不禁有些猶豫。
磨磨蹭蹭走到了爺爺準備好的墓地邊,我站在一邊,看二叔和幾個村裏的青壯年一起將爺爺的棺材放進墓穴,蓋上棺蓋,退到了一邊。
眼看著棺材合上,爺爺微笑的臉在我腦海中越發清晰起來,從小到大,他對我的回護和照顧,一樁樁一件件湧上心頭,我的眼淚頓時就像開閘放水一樣,止也止不住。
跟在後麵的道士開始念誦經文,聽著他們的聲音,我心裏卻不安起來,四下看看,才終於想起來,我究竟忘記了什麼。趁著道士們念經,我向站在身旁的二叔問道:“二叔,小風呢?”
二叔看我一眼,僵硬的臉上擠著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小風,沒回來,出去了。”他幹巴巴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