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在輔國衛王秦倫的眼中,那個遙遠的深海蠻荒南贍島封地,就算再大,也沒法跟京都洛陽相比。
南贍國王更無法與輔國衛王、樞密副使相提並論的。
他才五十歲,這個年紀政事堂做過中書侍郎,如今樞密院為副使,他完全還有足夠的時間,繼續往上爬,有朝一日有很大機會做上中書令首相之位。
畢竟,皇後是他孫女。
麵對父親來信,讓他辭相歸洋,
秦倫最終拒絕了。
麵對這個意外的結果,秦琅沉默許久。
也許秦倫是對他在呂宋重定分封之事不滿,南贍原已劃出呂宋自立一國,可現在因為庶長子秦俊的建議,秦琅又把南贍國重劃到了呂宋王國之下。
同是王國,同是大唐的外世封,現在秦琅一道奏章,就讓皇帝下旨把南贍又改到呂宋國之下,秦倫有意見。
一直以來,秦琅在秦氏家族說話還是很管用的,就算父親秦瓊還在世時,秦琅就已經開始當秦氏家族的家了。
秦瓊去世後,秦琅就更是當之無愧的秦氏族長。
他的六個弟弟,也向來對他這個兄長是言聽計從,就算是秦珣仗著自己是嫡子,但也不敢在秦琅麵前頂撞。
自己的二十一個兒子,打小了是對這個父親既敬且畏的。
沒想到,如今秦琅的話,居然在兒子麵前不起作用了。
想當初,他讓長子秦俊和四弟秦理辭去宰執之職,二人都是毫不猶豫的就去做了。
他是以為自己老了,快死了,所以不想再理會自己這個糟老頭子?
還是說,他對自己先前的分封調整不滿,所以以此回應?
獨自坐在棉港的塔樓上,將整個港口盡覽眼底,甚至連對麵的新萊州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到處都在找你,還以為你被那些該死的黑奴給抓去了呢。”張超尋到了塔上,“這裏有什麼可看的,棉港比舊金山港可差遠了。”
“多美麗的地方啊,棉河緩緩的蜿蜒流過,最後流入了海峽,兩岸是肥沃的平原三角洲,你看海邊的風車,還有海峽中緩緩行駛的帆船,一片生機。”
張超笑笑。
“為二十一郎不肯回來而生氣?”他搖搖頭,“沒必要,二十一郎五十歲的人了,還是皇唐宰執,又不是十五歲的少年,你這做父親的,也不可能再讓他事事都聽你的了。你以前不也說兒孫自有兒孫福,甚至支持他們自己的選擇嗎?”
“秦八郎去做了行萬裏路讀萬卷書,到處遊曆的詩人,秦十四郎成了天下有名的丹青高手,秦十九郎呢,卻有揚帆四海的願望,所以從泰西地中海回來後,又去了新世界,這些你也沒強求過啊,甚至你那些孫子裏,有些隻想做個混吃等死的富貴閑人,也沒見你生氣啊。”
“這不一樣。”
秦琅是真生氣了,他在這裏冷靜了一下午,但沒法說服自己就這樣算了。
張超還在勸他。
“其實二十一郎也沒犯什麼錯,他才五十歲,如今是樞密副使,想再進一步,不也很正常的嗎?人自己願意急流勇退,但你不能以此要求別人啊。他想當首相,你就讓他去,何必非要他現在回南洋,南贍島有什麼?那是最窮凶極惡遇赦不赦的惡人才去的流放地,秦倫不願意去很正常,又不是所有人都跟秦俊一樣,七十歲了,還願意去東勝島開荒。”
“人無聖人啊!”
“既然秦倫不稀罕南贍島,那我也沒必要非要塞給他,他想留在洛陽,那就留吧,但他想當首相中書令,沒有秦家的支持,他以為憑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嗎?”
“三郎你別亂來啊。”
“我讓他回來,是知道以他的能力,能在兩府裏走一趟,其實已經足夠了,想再進一步,他沒這能力。秦家不會支持他的,更不會縱容他。”
“你這樣是何必呢?”
“秦琅是我最小的兒子,又是嫡次子,在呂宋呆的時間較多,以前太平也比較喜歡他,這小子性格上比較驕傲,人無完人嘛,所以我也能包容,但在如今這件事情上,我不能退讓。”
“為何?”張超問。
“因為秦家子弟在朝做宰相,這不是什麼福利和榮耀,而是一種責任,一種負擔。每個進入兩府的秦家子弟,都是經過秦氏家族精挑細選的,他們是秦家在朝中的代言人,既要有能力,更得有擔當,還得能夠為家族著想,而不是隻想著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