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可切莫學霍光,也不要做宇文護,要做就做司馬懿,做楊堅!否則就算太師能夠善終,隻怕子孫家族也難以幸免保存。”
“我無意執掌朝政,長則半年,短則三月,我便要返回呂宋,這次回去,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回洛陽了,就算是秦俊,西征凱旋後,在朝中輔佐個兩三年,便也會回南海的。”秦琅問崔義玄,“你說,我父子如此,天子難道還不放心?”
“太師,你擁立太上皇,可首輔當了多久?你被迫離開朝堂,十幾年都不曾踏足中原一步,更別說回洛陽,但太上皇之前放心你了嗎?太上皇是不是仍然對秦家下手了?若不是太上皇突發意外,讓秦俊得以趁機擁立當今,秦家此時隻怕還在火上烤,而且可以預計到,等有一天,聖人把秦公在朝的門生故舊一個個給清除或者拉攏過去後,便是最終的清算。”
“我知道太師這些年一直在經營呂宋,聽說呂宋如今是南洋最強,但再強,也隻是相對林邑、日本諸藩來說,若是與大唐相比,才立藩不到三十年的呂宋,根本無法與大唐抗衡的,隻要太師在朝中再無後援,這最後便是削藩平叛之戰了,那個時候,呂宋將成為一片焦土,秦家也將被徹底抹除,哪怕揚帆逃往西夷,可這結果,是太師想要的嗎?”
“坐吧,把大衣脫了,這裏暖和,你這都滿頭大汗了。”秦琅笑笑。
崔義玄說的是一種可能,但秦琅並不是沒有後手,就如之前李胤試探的向秦家動手後,秦琅便立即給予了回應,海上會盟,並聯軍遠征驃越,在展示了秦家的強橫實力後,皇帝便也得立即停手,調整策略。
大唐征服了朝鮮,征服了驃越,甚至征服漠北和西域,這沒錯,但是秦琅仍有底氣。
“崔公,你不是第一個來跟我說這些話的人,肯定也不是最後一個,但不管是誰,我都明確的拒絕了他們。”
“為何?”
“難道太師不敢賭?”
“嗬嗬,大唐有如今不容易,貞觀開元三十多年的盛世,讓整整一代人遠離了亂世,真正做了回人。我不想打仗,這大唐盛世,也有我的一份功勞,也是我的心血。”
“太師差矣,你不想打仗,可別人不怕打仗,你今天有機會不取,他日後悔莫及,累及家族矣。”
“崔公,我知道你如今被趕出朝堂,想要做點什麼挽回地位、權力,保全清河崔氏,甚至為你的兄弟子侄兒孫們鋪一條路,但是你現在想走的這條路不通。”
崔義玄怔怔出神,他在家中精心分析,仔細思慮再三後,跑來秦琅這裏勸進擁立,就是認為秦琅如今有這個名望也有這個實力,若是他肯,那成功可能性極大。
眼下崔義玄成了落水狗,不僅被罷相,甚至將麵臨著流放邊疆除籍為民,甚至家族兄弟子侄們的仕途也受牽連,他一把年紀了,倒無所謂仕途前程了,可清河崔氏,尤其是他這支南房,不能因他而垮了。
做不了大唐之臣,那就改朝換代,擁立秦琅做天子,他們崔家也不失擁立從龍的開國之功。
他一直認為,秦琅絕不是那種不在意權力的人,否則秦琅就不會急急的從南海趕來洛陽,秦琅雖然辭去許多兼職,再三聲稱自己不久後將返回呂宋,但他不相信。
因為如果他是秦琅,就算暫時沒有篡位謀朝的念頭,但誰又會輕易把到手的這獨掌朝政的大權給拱手讓出呢?
“我不想要戰爭,更不想要毀滅。”
“太師,帝位離你僅一步之遙,隻要你伸手,這帝位就是你的了啊。”崔義玄感覺痛心疾首,好像他的皇位丟了一樣。
他不是為秦琅心疼,而是憤怒秦琅不肯篡位,憤怒他崔義玄做不成擁立功臣,憤怒崔家沒法翻身。
“崔公,這天下並不是全是你和你們崔氏這樣的,在你們五姓子眼中,誰當皇帝都無所謂,不管他是胡虜還是蠻夷,不管他是軍閥還是士人,甚至是反賊,都無所謂,反正誰當皇帝你們就擁立誰,你們的眼裏隻有自己,隻有自己的家族利益,根本不會管什麼天下、什麼黎民百姓,也不會管什麼國家、民族。”
秦琅一句話道盡了崔義玄的真實想法。
“大唐立國近五十年,帶來天下一統,百姓安康,這天下感激皇唐,忠心李室的人有許多,包括我秦琅和秦家。”
“呂宋秦家是聖祖世封外領,必將忠心屏藩大唐,若有亂臣賊子,敢圖謀不軌,竊國篡位,呂宋秦家必將第一個舉旗起兵,勤王討逆!”
聽到這擲地有聲的話,崔義玄滿臉不可思議。
“我秦琅絕不會是伊尹、霍光,更不會是宇文護和楊堅。”
秦琅端茶送客,崔義玄失神落魄的出了上林園。
“崔公稍等,這是太師送給崔公的一副畫,讓崔公拿回去掛在家中,與子弟一起欣賞。”
崔義玄打開,卻是周公負成王朝諸侯圖,這圖很有來頭,周公替年幼的成王執政,成王長大後,周公還政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