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他的側臉,依然剛正,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這麼說。
“記住了。”他又命令地說了一句。長長的眼睫毛沾上雨霧,我隻看到它在翻飛。
他正視我,板著一張臉不悅地叫:“看什麼看,聽到我說的沒有?”
我點點頭,他挑起好看的眉說:“那你說說,我說過什麼?”
笨重的腦子努力地轉著,有些惘然了,他說過了什麼?
他一手點過來,重重地戳我的額頭:“我和祝小姐不會成親的,給我記住了,夏府一會兒到了就自個滾下去。”
再怎般的傷心,也無可再挽回,一場風雨一場寒,冷風肆虐著我發鬢上的小白花。
爹爹一世清淨,哭著送他走是不舍,他卻是不願意看到我們都哭的,擦淨淚磕三個響頭站起來。
“梨雪,你過來一下。”蘇夫人朝我招手。
爹爹的離逝,讓她也憔悴著,一張美麗的臉都是疲憊和蒼老。
我邁著沉重的步子走近她,還是輕聲地叫了一聲:“娘。”
她看著我擠出一抹笑:“以往你爹爹最疼你,本來想帶著他來京城,也能享享你的清福,可怎料到……。”
“請節哀。”我娘走到我的身邊,輕聲地說:“蘇夫人別太傷心了,往後的日子還長,還得保重身體。”
“如果死的是我,倒是好,這會兒老頭子他這一去,就剩下我們幾個,怎麼過這生活啊?”帕子拭淚,越哭越是傷心。
我不知如何安慰,抬頭看著我娘。
我娘輕歎,低聲地說:“莫要太傷心了,兒女自有兒女命,做爹娘的也不可能給他們走一輩子。”
“夏夫人說得也是。”她擦擦淚:“梨雪,如今家裏也就剩下你姐,你二哥,還有你從軍的大哥了,你爹爹打心底就疼你啊,他要走的那天晚上,還起來想給你烙餅吃……。”
我咬著唇,任由淚水靜靜地滑下。
娘抱著我的肩頭輕輕拍著,蘇夫人又接著說:“你爹死的時候是清醒的,他臨走的時候隻有一個心願。”
“是什麼、”娘小心翼翼地問著。
蘇夫人看著我說:“他爹希望梨雪能嫁給淩月。”
我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她重重地一歎說:“這是你爹爹最後的遺願,希望你能做我們蘇家的媳婦。”
娘擠出笑意說:“雨又大了,我們還是先行回去。”
傘外的小雨在飛,打在油傘上飛快地又濺飛出去,鞋上一片的泥濘。
上了馬車直接去夏府,娘輕淡地說:“梨雪,有時別把蘇夫人的話當真的了,她是一個不知足的人,夏家盡可能什麼都會給她,但是你的婚事,卻不能任由她說了算。”
我靠在她的肩上:“娘,我好累啊。”不想談這些事。
爹爹屍骨未寒,可是已經在暗計上了,要拿這樣來說,讓我心生隱痛。
二哥雖然對我好,可是我和二哥之間,永遠就隻是兄妹的。
到了夏府門口,蘇夫人卻不進去,娘相邀她進來喝些茶,她垂下眸子說:“不必了,如今心也隱隱作疼著,想想他就難過。”
“那就好好回去休息,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跟我開口。”
她抬頭看著我說:“梨雪,你二哥過些天會到京城,而今你雖是夏家大小姐,但你若要是敬重你爹爹疼你一場,就莫要違了他的意。”
我不知要如何開口,我想爹爹是決計不會真的要我嫁給二哥的,他是個讀書人,最看著這些倫理之事。
雖然不是親兄妹,但是一直也就兄妹相稱,怎會要我嫁給二哥呢?
“夏夫人,梨雪二哥淩月,也是個人才,聰慧過人,長得也是不差,給對不會委屈梨雪的。”
娘輕歎氣說:“梨雪對蘇大人的感情也是深的,如今蘇大人剛下葬,談這些事如何妥當,他視梨雪如已出,梨雪就得為他戴孝,百日之內莫要相提這些事,以顯她孝心。”
她便有些怏怏而離開,我仰頭看著廊外那飄飛的細雨,隻想哭,爹爹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給我找了一個家,找了愛我疼我的爹娘,可是他卻永遠地離開了。
披麻帶孝二個月,夏家終也是有大事發生了,安琳要嫁給七王爺。
二人的親事很快,商議就在年底完成,開春之後就要正式晉封皇太子,這親事必須得早。
娘和我一塊兒給安琳做著嫁衣,大紅的衣服繡上鸞鳳和鳴,她無比的感歎:“想當初抱安琳來養的時候,就那麼一點兒大,一轉眼間就要出嫁了,真是見風就長啊。”
“娘,幸得有安琳妹妹在你們身邊承歡膝下。”
她溫婉地一笑:“老天待我也不是薄幸的,梨雪,娘是老了,身體也不好,安琳也要出嫁,到時候梨雪出嫁了,娘這一輩子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