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五五 三年三戰(8)(2 / 2)

“拖雷!我保她一人也不行?”徐奇咬著牙問。

“如果你答應為我做事,我現在就放了他們三人。”拖雷表示,除了秀娘的二哥,其餘人都可以放。

徐奇不可能答應。

所以秀娘被押走了。

看著對方柔弱的身影,在甲士的粗暴押解下走遠,還不斷掙紮著回頭,請他救她的家人,聽著對方聲嘶力竭的哭喊,徐奇痛不欲生。

他清楚,即便是例行公事的審訊,秀娘也會吃很多苦。

甚至是從此落下不可彌補的創傷與心理陰影,再也不能像個正常人生活;還有可能成為拖雷逼迫秀娘二哥開口的籌碼,當著後者的麵被折磨得麵目全非。

也可能會死。

如果沒有今夜的事,再過一段時間,秀娘就是他的妻子!

他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善良的鄰家姑娘。

“真是不懂你,何苦呢,河北已經是元王庭的下,中原半壁也落入了我們的手中。整個大齊,早晚都是我們的。所有的齊人在日後,都會成為元皇朝的子民,你現在的堅持又有什麼意義?”

拖雷丟下這番話,走了。

徐奇在冷寂的裏弄枯立許久。

兩邊的街坊鄰居,無不對他指指點點。這些人雖然不知道他跟拖雷了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大體猜測出事態。

等他回身,看得的是杵著拐杖,扶著門框站立的悲憤老母親。

“你是不是能救秀娘?”老母親憤怒地盯著他問。

徐奇不出話。

“我問你,是不是能救秀娘?!”老母親用力頓著拐杖。

徐奇低頭道:“娘,兒子不能做胡人的鷹犬!”

“讓一個平民百姓,麵對這樣的兩難之境,這不是你的恥辱,是國家的恥辱!一個隻會給你兩難與恥辱的國家,你還顧著它做什麼!”

老母親完這番話,憤憤轉身,進了院子。

徐奇滿麵通紅。

並且心潮洶湧。

如果他真是一個普通人,投靠北胡也就投靠了,讓他沒有選擇的是這個國家,他不欠這個國家什麼。

但他不是一個普通人,他是曾經血戰西域,殺敵無算的大齊悍將!他的威名,在西域某些城池,也是叫得響的,也曾讓北胡戰士膽寒!

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他就不會在一心隻想過自己的日子之餘,還知道國戰大局是什麼樣子,還知道在晉地有力戰不屈的趙氏與河東軍!

他就不會知道,堂堂大齊皇後,甘願冒著生死之險回中原主持大局,更是在汴梁被十麵包圍的時候,竟然親自上陣浴血拚殺,誓死不退!

他就更加不會知道,在這個黑暗腐朽的皇朝裏,還有一個叫趙寧的將軍,靠著鄆州一隅之地,帶著一群由山賊、民間驍勇組成的雜軍,拖住了十萬北胡精銳,還在孝文山那個他陌生的地方,以一己之力殺了北胡六名王極境,在連胸口的長劍都無力拔出時,依然屹立不倒、矗立不退!

這個皇朝深深傷害過他,讓他憤怒得無以複加,讓他絕望得看不到希望。

但偏偏也是這個皇朝,還有那麼多英雄豪傑,甘願為國而戰為同胞而死!

他徐奇就算不再為國而戰,又如何能向北胡彎下腰來,心甘情願做一條狗,辱沒那些曾經戰死西域的同袍,羞辱那些還在為國奮軀的好漢?

他辦不到!

徐奇在淒冷的夜風中,站立了不知多久。

在左鄰右舍都回去後,他再度跨進了家門。

他的心緒並不平靜。

這個世道,曾經害死了他的父親,給過他太多不公的遭遇,現在又丟給他一個兩難局麵,讓他痛苦,讓他不知該怎麼選擇。

這一次,他又看到了院子裏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他十分熟悉的人。

對方血染衣袍、遍體鱗傷。

對方看著他在笑。

對方手裏擰著一顆血淋淋的新鮮人頭。

那顆人頭的臉,徐奇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那是文安縣現今的縣尉。

也是很多年前,打死他父親的那個坊丁。

他曾許多次找過個人,卻一直沒有找到,不知道對方去了哪裏。

等他再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對方已經是有胡人庇護的縣尉。

在國戰之前,殺一個縣尉很容易,那時候有青衣刀客,可以冒名行事。但在北胡的統治河北後,已經不見青衣刀客,殺一個北胡官員,將麵臨很大的麻煩。

所以對方成了一個,他想殺而殺不了的人。

而現在,對方卻已身首異處。

徐奇怔怔盯著那顆頭顱,良久不能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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