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多作理會。
他清楚那是拖雷的人,也知道對方想幹什麼。
他心中無鬼,所以不擔心這些。
進了家門,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在院裏洗衣裳的鄰家女子,算不上漂亮,但年紀輕輕,皮膚有著二八年華獨有的白嫩,眉眼長得很秀氣。
看到徐奇進門,女子無端的霞飛雙頰,羞澀的低下了頭。
從西域回來這幾年,眼前這個女子,是徐奇來往不多的鄰居中,最熟悉的一個。
當年他離開文安縣從軍的時候,尚且年少,對方給他的印象,隻是鄰居家一個流著鼻涕的愛哭女孩,從軍十多年再回來,對方已經出落成了大姑娘。
徐奇的老母親年紀大了,腿腳也不方便,在他沒回來之前,乳名喚作秀娘的女子,便經常過來幫忙。
起初,在老母親用徐奇寄回家的俸祿,購買了不少田地,家境還算優渥的時候,秀娘幫工是有報酬的。後來,家裏田地沒了,秀娘幫工就是白幹。
他回來了,按理不再需要對方做什麼,但對方好像沒有改掉習慣的意思。這意味著什麼,徐奇心知肚明。
兩人年紀差得雖然有些大,但也不是太離譜,前兩日老母親跟他了這事。隻要對方願意,徐奇自然沒什麼意見。
眼下秀娘過度的羞澀,大抵也是聽到老母親要請媒婆登門的風聲了。
徐奇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晾好衣服的女子,在門口搓著衣角聲道:“衣服洗完了,我我回去了。”
“留下來一起吃飯吧。”徐奇回頭道。
“不不了,我我二哥回來了,我得回去做飯。”秀娘低著頭。
徐奇嗯了一聲,趁著炒菜的間隙,取了剩下的一半五花肉,遞給對方:“拿回去吧,還能合著炒一盤菜。”
對方家境普通,尋常是吃不起肉的。
“不,不用了”秀娘本想拒絕,但一抬頭看徐奇就臉紅氣短,隻能手忙腳亂的接過,然後一溜煙兒的跑了,“謝謝謝。”
徐奇做好了飯,端上桌,跟老母親一起吃的時候,白發蒼蒼但一臉慈祥的老人,跟他嘮起了家常:
“秀娘的二哥回來了,聽他在外麵掙了些錢,唉,一出去就是一年多不回,也不知道是做的什麼買賣,世道這麼亂好在是現在沒打仗了。”
徐奇好歹也曾是千軍萬馬中出生入死,帶著千百精銳甲士浴血征戰的悍將,自然對這些針頭線腦的事沒興趣,但老母親喜歡,他就認真聽。
老母親接著道:“胡人沒來的時候,這世道就亂,胡人來了,就更加亂了,人人過得膽戰心驚,生怕惹到了他們,過了今日沒明日。
“好在公主人不錯,你看看,現在官府的人都不禍害人了,胡人原來也不是妖怪;那些有錢的大戶惡霸,竟然都本分下來,不再欺男霸女。
“這世道算是太平了,比打仗前還好一些,也算是老開眼,咱們終於有了好日子可過。也隻有在這樣的世道,成家立業才順暢。
“我今已經找好了媒婆,跟她好了。咱們跟秀娘雖然是鄰居,但規矩不能少了,媒婆明日就會登她們家的門”
徐奇安靜聽著,不時應上一兩句。
從老母親的話中可知,她對蕭燕這個北胡公主,觀感很是不錯,對眼下的胡人官府,也滿意得很——至少是比對之前的齊人官府滿意。
對已經決定做個普通人的徐奇來,老母親滿意,他就沒有不滿意的道理。
國戰開始前,他還有靠修為做番事業,讓家人過得更好的念頭,胡人來了,動用修為隻會引起對方重視,再難獨善其身,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蕭燕主事河北後,胡人不再強迫普通人做什麼,但對修行者,尤其是禦氣境之上的修行者,基本就隻給兩條路:要麼為他們做事,要麼死。
這是戰爭期間,蕭燕需要大量銳士,來增強己方的力量。
在拖雷到來之前,徐奇的日子一直過得波瀾不驚。
他雖然痛恨朝廷,不想再給皇帝賣命,但他畢竟曾是府兵,是沙場浴血的悍將,無數手足同袍死在胡人手裏,要他為北胡做事,這萬萬不可能。
拖雷來了,他雖然受到一些影響,但至少眼下看來,對方還算顧念舊情,沒有一定要為難他的意思,願意為他破個例。
些許監視,不是什麼大事。
徐奇的飯還沒吃完,就聽到裏弄裏傳來一陣喧嘩。
聽動靜,有甲士出動,還有修行者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