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更是把這看作理所應當,認為本該如此。
“這明了什麼?
“明公門中人已經把律法踩在腳下!平民百姓完全成了魚肉!朝廷的律法成了一紙根本得不到推行的空文,成了一個笑話!
“簡直是荒唐,滑下之大稽!長此以往,世道公正何在,下道義何在?
“一朝公正不存、道義死亡,我大齊哪裏還有熱血兒郎,甘願為抵禦外寇保家衛國的大義而戰?哪裏還會有心懷熱忱的百姓,願意為了皇朝存續甘願毀家紓難?
“若是果真如此,不消百十年,國將不國,民將不複是大齊之民!”
這番話,趙寧得痛心疾首。
頓了頓,他眼神一凜,眸中殺氣畢現:“今日,你狄柬之身為鄆州刺史,不敢秉公執行律法,那好,我趙寧就來執行我的軍法!”
言罷,不等目瞪口呆的狄柬之回過神,不等跟在狄柬之身後的刺史府眾官員反應,趙寧長袖一揮,大喝一聲:“來人!”
轉瞬之間,一個個身著青衣的元神境修行者,從附近各處的街坊魚躍而起,兔起鶻落之間,燕雀般彙聚到趙寧身前,皆盡抱刀行禮:
“我等聽候將軍吩咐!”
趙寧殺人般的目光落在一眾膽戰心驚、彷徨無措、迷茫疑惑的官吏身上,一字字下達了軍令:
“一隊去大牢,將倉曹主事何煥之並及眾倉曹官吏,拖出刺史府衙門,該問斬的問斬,該仗刑的仗刑,立即執行!”
“得令!”
“二隊,將本官麵前這些鄆州官吏悉數拿下,按罪責分為兩批,罪重當誅者立即押到刺史府麵前斬首,罪輕該入獄者,仗刑之後立即入獄!”
“得令!”
“三隊,將鄆州刺史府所有官吏,無論是在衙門的還是在家中的,立即捉拿到刺史府大門前,同樣依照生死之罪分作兩批,或斬首或下獄,不必再另請軍令!”
“得令!”
眾修行者在趙寧軍令下達完成後,同時起身,分作三個方向趕赴各自的任務地。
直到此時,跟在狄柬之身後的刺史府官吏們,才知道趙寧這是要動真格,是要取他們的性命,是要徹徹底底整治、血洗鄆州官衙了,頓時無不驚慌色變。
就在青衣修行者,即將撲過來的時候,刺史府長史向前一步,麵容肅殺的盯著趙寧道:
“趙將軍!你這是要幹什麼?鄆州府衙上下數十名官員,數百名吏員,無數衙役,難道你都要治罪不成?若是果真如此,隻怕我等不能遵從!”
著,長史回頭大喝一聲:“諸位,趙將軍想要我們的命,想要鄆州成為沒有朝廷命官的混亂之地,我等身為地方父母官,受陛下之命坐鎮一方,能答應嗎?!”
官吏們聽了長史這話,知道對方這是打算聚眾反抗,也都明白眼下是生死存亡之秋,紛紛上前一步:“我等為子牧民,絕不能讓鄆州成為混亂之地!”
看著眼前這些色厲內荏,想要分庭抗禮的官吏,趙寧冷笑一聲。
乾符七年,他來到這裏,覆滅了當時的鄆州第一豪強,處理了罪大惡極的刺史,而後一品樓跟長河船行的修行者,聯合雲家等地方大族,一直在為了世道公義而勞心勞力。
這些年來,趙寧麾下的修行者成果非凡,這才讓鄆州民風為之一正。
隻可惜,隨著皇朝內部權力之爭逐漸沒有底線,寒門崛起成為大勢,官場風氣完全敗壞,鄆州並沒能成為真正的世外桃源。
趙寧的人,千番努力萬般操勞,也隻能讓官府不草菅人命,不至於在明麵上魚肉鄉裏,至於官員們貪墨受賄,在台麵下壓榨百姓,變得越來越心黑,趙寧的人管不了。
要想吏治真正清明,官員恪盡職守、尊法為公,光靠沒有權力的民間力量,是遠遠不夠的。
這需要帝國的最高權力者——皇帝,來激濁揚清,朝廷、官府自上而下整頓吏治,建立一個相對依法行事的官僚體製。
趙寧麾下的修行者,可以刺殺那些罪大惡極、草菅人命的官員、惡霸,卻不能讓所有官員都不吃肉——官員吃肉,當然是用手中權力去吞食百姓的血汗利益,不然肉從哪裏來?靠俸祿嗎?
如果趙寧讓麾下的修行者,逼得地方官吃不了肉,一品樓早就成了官府的眼中釘、肉中刺,被朝廷傾力圍剿,根本不可能存續到今日。
到底,正常情況下,罪大惡極的官員隻是一部分,而吃百姓的血肉,在百姓麵前耀武揚威,享受權力帶來的尊貴,是絕大部分官員的利益。
可眼下不同了。
趙寧不再是民間力量,他是汴梁北麵行營大總管,手握鄆州生殺大權!
尋常時候,官吏欺壓百姓也就罷了,可國戰時期,官吏還濫用特權,處處高人一等,不把百姓當自己人看待,貪贓枉法吞食百姓血肉,怎麼如何彙聚十成十的民力物力,投入到國戰之中?
趙寧現在有權力、有理由徹底整頓鄆州官場,也必須血洗鄆州官府!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往後的戰爭會是何等艱難。
眼見麵前這群鄆州官吏,相繼展露出修為氣機,做出放手一搏的姿態,趙寧嗤地一笑,輕蔑道:“螢火之光,也妄想與日月爭輝?”
話音未落,他向前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