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知道魏無羨這是擔心他的安危,不過他早就有自己的判斷,故而心中並無壓力:
“我雖然有些份量,但還沒有那麼重的份量。如果我有可能被刺殺,那麼留在西河城的所有王極境修行者,包括你,都有可能是目標。
“國戰至今,元可汗還沒出過手,稍後是他第一次在世人麵前,展露他人境的無雙修為,怎麼都得有個符合他格調,能夠對國戰產生根本影響的目標。”
聽到此處,魏無羨已經領會了趙寧的意思,不由得臉色一變。
他剛想開口,趙寧已經擺手製止,並岔開了話頭:“我離開後,你要在城外多建軍營,至少是空兩個用一個,城中也不能有太多將士駐紮。”
這句話把魏無羨弄得一頭霧水:
“你不是,元可汗會選擇符合他格調的目標,既然如此,又怎麼會對三軍將士動手?尋常情況下,王極境都不會做這種事。”
趙寧的安排,分明就是在防備,元可汗以他無上的修為,對西河城跟軍營裏的將士,進行無差別屠殺。
趙寧搖搖頭:“王極境不會屠殺普通將士,一方麵是因為他們有同是王極境的對手;另一方麵,如果沒有同境對手,他們也隻需要斬殺主將奪取帥旗,就能達到差不多的目的。自恃身份,不過是因為形勢還沒有把他逼到那個份上。”
魏無羨詫異道:“難道還有人能把元可汗逼得自降身份?”
“那倒不至於。”
“那為什麼”
“有備無患罷了。”
眼看著趙寧走出房門,這就要離開西河城,心中尚有疑惑的魏無羨禁不住跟上前兩步,沉聲道:“如果元可汗即將出手,又不是來鄆州對付你,那麼你這個時候回鄆州城,似乎不是最妥當的選擇。”
趙寧停下腳步,站在了屋簷下,跟魏無羨並肩而立:“你覺得我應該去對付元可汗?”
魏無羨道:“我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但你是大齊頂尖戰力,北胡左右賢王皆敗在你手下,以你如今的實力,隻怕帝室老人都不能及。
“你我都是大齊將門子弟,生來就是要為皇朝安危浴血疆場的,不避強敵不畏死亡,是保家衛國的題中應有之意!
“寧哥兒,我知道迎戰元可汗凶險萬分,但國戰局勢危殆,我們好不容易拚出了一線光明,給了下人以戰勝強敵的希望,就絕不能坐視這線光明消失!
“為了保住這一絲希望,我哪怕境界不足,也願意跟你同赴戰場,跟元可汗血戰到底!縱然是身首異處,有你我兄弟作伴,黃泉路上又有何懼?”
趙寧看著兄弟如鐵般堅定決然的雙眼,再清晰不過的感受到了,對方不惜馬革裹屍埋骨沙場,也要保境安民的大丈夫氣概。
“守好西河城吧,對眼下的我們來,這比什麼都重要。”趙寧拍了拍魏無羨的肩膀,最終還是沒有多,轉身離開了西河城。
魏無羨的話沒錯。
但趙寧卻有另一番想法:如果這場國戰,什麼事都要他跟魏無羨去做,那帝室何以是帝室?其他人身居高位手握權柄的人,又有什麼存在意義?
這是趙寧的心裏話,之所以不出來,是因為有推卸責任的嫌疑。
在國戰如此艱辛的情形下,賬不應該分得這麼清,對那些戰死沙場的將士來,他們就已經失去了一切,那麼活著的人也應該不顧一切去奮戰。
然而道理就是趙寧所想的道理。
有過前世經曆的趙寧明白,這場國戰要打贏,光靠他跟魏無羨,光靠幾個將門是不夠的,他們也不能把什麼都挑在肩上。
那不是做大事更不是謀國的正確方法。
趙寧深知,這場國戰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
一場長期的全麵戰爭,要想取得最後的勝利,不僅需要壯懷激烈的熱血之士奮不顧身,或者趕赴沙場或者毀家紓難,也需要那些原本屍位素餐、腦滿腸肥的官員權貴,為了保護他們現有的富貴榮華,去發揮自己該有的作用。
如果後者不自願,那就由形勢去逼迫他們。
這是又一個日暮時分,魏無羨望著趙寧騰空遠去的背影,在最後一縷夕陽餘暉下,投入漫漫無際的夜幕中,心潮翻湧。
他有很多話想,卻又覺得如壓巨石,什麼都不出來。
西河城這一戰,為大齊拚來的,終究隻是一線光明。
在無盡的黑夜中,這縷光明是如此弱。
要想讓這份光明在無垠的蒼穹下,綻放出如日的光芒,將深沉夜幕的黑暗盡數驅散,還需要漫長的征程與數不盡的鮮血,必須戰勝無數凶險。
魏無羨不自覺的握緊了雙拳。
從未有哪一刻,他像現在這樣,如此痛恨高福瑞、陳景河這些瀆職誤國的權貴官吏。
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