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將矛頭對準了陳景河,希望借此敲山震虎,在扳倒陳景河的時候,能夠讓鄆州刺史府收斂收斂。
錢元祐反問了一聲:“證據確鑿?”
陳奕肅然道:“現在就差錢兄手裏的賬本。
“隻要錢兄能夠將陳景河跟珍寶閣,低價買賣鄆州百姓捐獻物資的賬本拿出來,這件事就是鐵證如山,陳景河絕對賴不掉,刺史府也不得不處理。”
一品樓雖然查明了陳景河的罪行,但手裏並沒有太多強力的關鍵證據,事關官府聲譽與刺史府實際利益,若是不能做到鐵證如山,官府又豈肯乖乖就範?
聽到陳奕這麼,錢元祐啞然失笑:
“雲兄,陳兄,錢某是生意人,凡事都講究一個利字,絕對不會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要是錢某把賬本給了你們,錢某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從今往後,錢某還如何跟官府的人做買賣?
“失去了官府的庇護,還要受到官府的刁難,錢某在鄆州的買賣還怎麼做下去?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錢某有什麼理由去做?”
將跟陳景河做買賣的賬本,交給官府來治陳景河的罪,錢元祐得罪的自然不隻是陳景河本人,而是整個官府。
這個背叛之舉要是傳開了,莫他在鄆州的買賣做不下去,無論哪個地方的官吏,都不會待見他這個“吃裏扒外”的家夥。
錢元祐的是實情,但卻隻是他個人的情況,雲雍聽完他的話之後,不由得怒上心頭:
“眼下是國戰時期,上到帝王下到百姓,抗擊外寇為第一要務,陳景河損公肥私,傷的是所有百姓的心,若是百姓都不再信任官府,不肯再為國戰出力,我們拿什麼對抗戰力強悍的胡人?
“要是家國都沒了,錢兄那點生意又如何存在?!現在不少義軍連春衣都沒有,難道錢兄就沒有惻隱之心,沒有正義之念?”
錢元祐連連擺手:“雲兄可不好汙蔑錢某。
“之前大夥兒給官府捐錢的時候,錢某也是拿出了一萬兩銀子的,雖然不多,但也絕對不少,錢某怎麼就不識大體了?
“雲兄滿口仁義道德之餘,也考考慮考慮實際情況,在商言商,雲兄要錢某做的事,是砸錢某的飯碗,恕錢某斷難從命!”
錢元祐的確給官府捐了一萬兩銀子。
當時城中有錢的大戶商賈,在雲家等地方豪強的帶領下,都做了這件事——在錢元祐看來,不做也是不行,要是別人都大義凜然,他卻置身事外,那名聲就壞了,往後在鄆州的生意同樣不好做,所以就表示了一番。
一萬兩銀子多不多少不少,跟雲家沒法比,但足夠堵住悠悠之口了。
“什麼在商言商,家國危殆,大家都該全力救國!無數將士戰死沙場,他們可曾過什麼?不要錢兄毀家紓難,做這點事怎麼就不行了?”雲雍大急。
錢元祐卻是不為所動,態度很堅定:“雲兄要錢某做的事,錢某做不到,雲兄請回吧。”
戰爭會打成什麼樣,錢元祐不知道,但商人逐利的原則不可舍棄,就算鄆州淪陷了,難道胡人統治這裏的時候,就不需要商賈了?
要是今日壞了規矩,往後就是死路一條。
雲雍氣得火冒三丈,卻拿錢元祐沒什麼辦法,隻能幹瞪眼。
就在他無計可施,準備拂袖而去的時候,安坐不動的陳奕,忽的悠悠道:
“錢兄,今日之事怕是由不得你,你是答應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你能選擇的,不過是你主動把賬本給我們,還是我們自己來取。”
錢元祐臉色頓時沉下來,語氣不善道:“陳兄這是要威脅錢某?”
陳奕沒有理會錢元祐了什麼,眼觀鼻鼻觀心,繼續自顧自道:
“如果你選擇前者,你或許會得罪刺史、陳景河,但你會贏得我們的善意,往後生意還有得做。
“如果你選擇後者,這間珍寶閣不僅會立馬毀於一旦,你在其它地方的生意,也會被大火吞噬,連渣都剩不下。”
錢元祐被如此赤果果的威脅,頓時大怒,起身喝斥道:
“陳奕!真以為你經營一家船行,手下有些修行者,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信不信錢某將今日之事,捅到刺史大人那裏去!到時候,你覺得刺史大人會幫誰?”
“刺史大人?你覺得陳某會忌憚區區鄆州刺史?”陳奕乜斜錢元祐一眼,充滿了不屑與輕蔑。
錢元祐嗤笑道:“你還敢刺殺刺史大人不成?”
陳奕嗬嗬兩聲:“不知錢兄可曾聽過:青衣人除惡刀,世間無義我來昭?”
話音方落,陳奕從衣袖裏取出一柄青銅匕首,輕輕放到了桌上。
錢元祐臉上的倨傲與嘲諷,在看到那柄青銅匕首時,頃刻間消散得一幹二淨,瞪大的雙眼裏隻剩了深深的震驚與恐懼。
他愣在那裏,半響不敢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