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城華燈初上。
趙寧跟楊佳妮等人在街上閑逛。
說是閑逛也不準確,因為楊佳妮的嘴就沒有住過。
無論路邊小吃攤的混沌,還是小姑娘們籃子裏的串子,亦或是胡人炙烤店的羊肉,哪怕是冰糖葫蘆,但凡是看見了,她都不曾放過,可謂是忙得很。
相比較而言,趙寧才是真正無所事事的那個。一路上他都在看繁華街景,目光裏充滿欣賞與留戀。
青樓畫閣,繡戶珠簾,珍玩珊瑚、寶石毛草隨處可見。絡繹不絕的雕車,前後相繼的寶馬,滿眼金翠之光,迎麵都是羅琦飄香。柳樹小巷、花街屋舍裏滿是各種歡笑聲,絲竹管弦之音充斥於茶樓酒肆。
垂髫孩童四處奔跑,耄耋老人意態悠閑,書生士子搖著折扇出口成章,富家公子、千金的扈從招搖過市,有醉酒的人在街邊撒歡,有下差的官吏結伴進入勾欄。
所謂繁花似錦,所謂歲月靜好,不外如是。
陽光底下的泡沫在沒有被戳破時,總是五光十色炫目非常,讓人迷醉讓人心折。
“邊境風聲日緊,百萬敵軍壓境在即,燕平卻依然一派和平盛景,好似王師並未損兵折將,此景此景,叫人心生悲切。”周鞅忽然發出了感慨。
黃遠岱嗤地一笑,“莫說京師,就算是尋常州府城池,什麼時候不是這樣繁華熱鬧、紙醉金迷了?
“土地兼並之下,每年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百姓,可是從未少過。那些每日麵朝黃土背對烈日,辛苦勞作的平民,也從來都沒錦衣玉食過。”
周鞅沒有習慣性的跟黃遠岱爭論,轉頭看向趙寧:
“安思明所部六萬人馬,在草原一朝喪盡,安思明僅以身免,狼狽逃回雁門關後,不得不閉關養傷......這時候達旦部已經名存實亡,北胡大軍不消幾日,就會打到雁門關了,寧哥兒怎麼還有閑心上街?”
消息是今日傍晚傳回的。
趙寧在得到這個消息後,既沒有召集趙氏長老們議事,也沒有做出什麼安排,反倒是帶著眾人出門逛起街來。
趙寧沒有直接回答周鞅,而是指了指正往嘴裏塞糖葫蘆,吃得腮幫鼓鼓的楊佳妮。
“此時不上街,下回再見這盛世繁華,再吃這滿街美食,就不知是何時了。甚至可能再也見不到、嚐不到。”楊佳妮一番話說的含糊不清、雲淡風輕。
周鞅怔了怔。
片刻後,在趙寧的示意下,眾人在街邊一家湯餅攤坐了下來。
據趙寧所言,這家湯餅格外地道,是他年少時,某次與一群紈絝鬥毆失利,銀子都被對方當做繳獲收走,囊中羞澀沒了選擇的情況下,跟魏無羨等人偶然發現的。
等湯餅端上來的時候,心思離不開正事的周鞅忍不住道:“達旦可汗離奇遇刺,達旦太子與渾邪王彼此血爭,導致兩敗俱傷,這事一看就是天元部的手筆。
“如今達旦部戰士傷亡慘重,實力大減,達旦太子在天元右賢王的扶持下,絕境逢生重掌達旦部,必然對天元王庭唯命是從。咱們在草原的一根釘子就這樣沒了!
“更嚴重的是,安思明所部六萬將士,半數都是上過戰場的精兵,現在全都折在了草原,雁門關因之戰力大損,接下來要擋住北胡軍的進攻,就分外不易。
“我實在是不明白,達旦部內部打得那麼激烈,動靜那麼大,安思明怎麼就沒及時探得消息,還中了對方的埋伏?”
黃遠岱見趙寧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意思,便代為推測道:
“察拉罕征服達旦部的一係列布置,做得十分周密,他在達旦太子跟渾邪王相爭時,派遣大股修行者在達旦王庭南麵封鎖消息,不是什麼意想不到的事。
“達旦太子跟渾邪王雖然打得激烈,但戰場都在王庭周圍,而且時間短,以天元王庭的實力,察拉罕要封鎖消息並不那麼難。”
說到這,黃遠岱目光閃爍一陣,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