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親自去趙家大宅,還請蕭姑娘多些耐心。”範鍾鳴緩和了語氣。
他已經開罪了趙氏,事後必定會被趙氏詰難,若是行動沒能成功,趙氏沒有損失慘重,他就無法借此事討好範家需要巴結的那個人,沒有對方在朝堂上援手,範式單獨應付不了趙氏的怒火。
“範大人親自出手?那當然是再好不過。”蕭姑娘對範鍾鳴的舉措很滿意,“既然如此,範大人且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範鍾鳴拱手告辭。
蕭姑娘身後站著兩名老者,一人白眉黑發,一人黑眉白發,模樣頗為怪異,範鍾鳴離開後,白眉老者俯下身道:“殿下,範鍾鳴若是沒有得手,我們果真要取消行動,離開這裏北歸?”
蕭姑娘隻是微微一笑,並未作答。
午後的陽光依然灼人,趙寧卻似還嫌不夠熱一般,在院子裏架起了火堆,隻穿了一件短褂,大汗淋漓的燒烤一隻羊羔。
除了他,院子裏別無旁人,丫鬟們都離得遠遠的,不想跟羊羔一樣被烤熟。
在烤羊快熟的時候,輕衫羅裙的趙七月走進了月門。
她已經修煉完。
這裏如火如荼的場景讓她有些錯愕,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向渾身濕透的趙寧:“就算你想吃烤羊肉,也不必自己動手吧?如果你是想洗澡,跳進魚塘裏比較直接。”
趙寧用刀切了焦黃鮮嫩的羊肉,盛進手旁的盤子裏,嗬嗬笑道:“吃烤羊的精髓就在於自己動手,大熱的日頭底下烤羊,更是別有一番風味,快來嚐嚐我的手藝。”
趙七月本來嫌棄的不願靠近,忽然想到什麼,神色變得憐憫:“看來趙玉潔把你的心傷得很厲害,要不然你這個向來信奉‘君子遠庖廚’的家夥,也不會發這種瘋,用折磨自己肉體的法子,消減心中的悲痛。唉,可憐的孩子。”
雖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趙七月卻沒有去動盤子裏羊肉的意思。
肉片瞧上去色澤不錯,嗅著也挺香,但第一次下廚的人能做出什麼好東西來?她可不想壞了,烤羊肉在自己美食譜上的位置。
趙寧會在這烤羊,是因為知道這是趙七月的最愛,前世他虧欠對方和家人良多,現在有機會,便想多多補償,卻沒想到被趙七月誤會了意思。
前世,自從趙家在雁門關被破後傷亡慘重,折了大半修行者,趙七月就沒再輕鬆過。北胡攻勢凶猛,那時她作為趙家高手之一,經年累月在外拚殺,常常是遍體鱗傷的回來。
彼時趙氏已經徹底沒落,趙寧見得最多的,是她因為要多省一些銀錢,給族人多買一些修煉資源、符兵丹藥,而躲在角落陰影裏獨自忍受傷痛時,緊緊皺起的眉頭。
而每當趙寧為此忍不住自責時,身軀嬌蜷縮如貓兒的趙七月,都會勉力舒展長眉,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對他,一點皮外傷,不痛。
趙氏的痛苦遭遇和沒落,跟趙玉潔關係重大,趙玉潔能在趙氏有那麼多權力,又都是因為自己,前世趙寧每回見到趙七月的淒慘模樣、看到家族的慘淡光景,都會心痛如絞。
正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想要贖罪的趙寧知恥而後勇,這才改良了《青雲決》。
隻可惜,在當時的戰爭形勢麵前,那已經太晚。
借著擦手的動作,趙寧按下心頭洶湧的潮水,在案前的坐墊上坐下,倒了兩杯來自西域的葡萄釀,遞了一杯給趙七月。
他認真道:“你從京城快馬加鞭趕來,路上肯定不曾好生吃飯,到了代州城也沒能消停,這會兒肯定很餓。稍後範鍾鳴來了,直到今夜過去,估計我們都不會再有吃飯的時間,趁現在還有空,趕緊吃兩口墊墊。”
這番體貼的話,讓趙七月怔了怔。
趙寧雖未明言,但他在七月大太陽下燒烤羊肉,就是因為她最愛這道美食,體諒她奔波奮戰的辛勞,想親自做給她,表達心意。
來自趙寧的關心,是趙七月已經快要忘記的體驗。以往趙寧不惹她惱火、傷心,就已經是謝謝地。雖對方時候很可愛也懂事,常常關心她,但自從十二歲之後,可就沒這回事了。
“這家夥明明是給我獻殷勤,就是不肯明關心我,哼”
趙七月知道趙寧不是矯情的性子,男兒處事的風格決定了他會做事,但不會在嘴上明來表功。
她心裏已經樂開了花,夾了羊肉片就往嘴裏送,哪裏還管它好不好吃,就算是樹皮此刻必然味道也不差。
但經年累月管教弟弟妹妹們形成的習慣,還是讓她麵色如常,繼續維持著大姐頭的威嚴派頭,吃得目不斜視。
直到羊肉入口,她這才驚訝的睜大了眼。
“手藝不錯。”趙七月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借此掩蓋自己的驚異,誇獎之詞得嚴肅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