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染想,如陸堇年有一樣的世家公子,這個年紀,要麼遊手好閑,終日隻知醉生夢死,要麼就一心鑽營在朝堂上,為功名利祿奔波。
可陸堇年既不是那遊手好閑的浪蕩公子哥,又不是那名利場上的弄潮兒,處境倒是十分尷尬。
看上去雲淡風輕,好像沒有什麼事兒能擾了他的清雅,可夙夜難眠,輾轉反側,多少也有點不甘心吧?
“聽說世上有一種生長在陡峭山壁上的龍骨草,以這種草入藥,可製成龍骨膏,對筋骨傷有奇效,隻是不知道這種草,如今是否還能找得到了。”林似染想,如果陸堇年不是腿腳不便,他應該是那種叱吒風雲的人吧。
陸堇年淡淡一笑,道:“或許有,或許沒有……我早已對站起來不報奢望了。”
林似染聽來,卻覺得有些感傷,忍不住安慰道:“心有天地廣,何須用腳量?世上總難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人生也大抵如此吧。”
陸堇年深以為然,道:“是啊,所以凡事都不必強求,命運如此安排,那就隻能認命了。”
林似染卻搖搖頭,道:“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該認命的,人若是總向命運低頭,那活一世有什麼意義呢?反正從出生開始,就注定要走向死亡。明知是個死,便也不需要去奮鬥去掙紮了,畢竟眾生皆苦。可總有些執念,逼著你要掙紮要抗拒,要強求!”
陸堇年問:“強求便能得到想要的嗎?”
“得不得到我不清楚,可若是不去求,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林似染是這樣想的。
陸堇年點點頭,道:“聽林小姐一席話,倒是讓我茅塞頓開了。”
“公子本就是聰明絕頂之人,哪裏需要我開解,我不過多喝了幾杯酒,便多說了幾句胡話。”林似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陸堇年道:“不,再聰明的人,總也有想不通的時候。若是真什麼都能想得通透,那恐怕就要出家為僧了。可我到底也是個凡人,也有我的執念。”
林似染微微點頭,道:“若沒有了執念,便也沒有了生趣。若是有執念,那為什麼不放手去追尋去強求呢?哪怕強扭下來的瓜,別人覺得不甜,自己心裏甜就好了。”
“有趣……姑娘的想法,很不一般。”陸堇年饒有興致地看著林似染,覺得她似乎和白天有所不同。
白天的她,冷靜克製,實在不像個十幾歲的少女心性,一顰一笑,似乎都隻是浮於表麵。
可此刻卻不一樣,她的眼裏有火焰在燃燒,那是一種強烈的企圖心。
霍敏已經昏昏欲睡了,把頭歪在林似染的肩膀上,身體的重量也漸漸放到了林似染的身上,林似染不得不抱住她,免得她跌倒。
“敏敏要睡了,我得帶她回去,她今日喝了不少酒。”林似染啞然失笑。
陸堇年道:“你也喝了不少酒吧?”
林似染臉微紅,點點頭,道:“我不勝酒力。”
“人生難得一回醉,若是他日有機會,不知是否有機會與你在這鏡湖畔痛飲一回?”陸堇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將這樣唐突的話說出口。
對方是個姑娘啊,這種話說出來,實在太失禮了,他說完便覺得不妥,心裏有些懊悔,可又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