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何須交待?世間萬事萬物,哪能樁樁件件俱如人願?”杜遇平抬起頭來,“主持,請吧。”
主持又宣了一聲佛,一時間木魚聲聲、梵音嫋嫋,又有小僧人向我和杜遇安合手行禮,我知是加持開始,便拉了杜遇安出去。
寺院門外,杜遇安靜坐於馬車邊緣,並不離去,我隻有靜靜陪著。
沒想到喬楚的離世,對杜遇平的打擊如此之大。杜遇平是後悔了吧?後悔在喬楚活著的時候沒有好好待她。
在他的心裏,他深深愛著喬楚,這是無庸置疑的,然,世俗的偏見不容許他接受一個從青樓出來的女子,哪怕這個女子賣藝不賣身,哪怕她蘭心惠質、潔身自好!
他以前不也說過“別說讓她嫁過來做妻,做妾她也不配”的話麼?
現在,當她真正去了,再回不來了,他才知道,世間縱有女子萬萬千千,千千萬萬,都不會是她了!
於是,萬念俱灰。他要從佛門中真正去修“世間萬物皆平等”的身心了吧?他是要真正從心底來接受並尊重喬楚了吧?
馬車內,我尋了舒服的位置趴於他的腿上,而他有一下無一下地撫著我的長發。
“遇安,你猜我腹內是兒子還是女兒?”想岔開他憂鬱的心思,便找了他愛聽的來說。
“我想要個女兒,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兒。”他語氣裏果真有喜意。
“那你得給她想個好名字才是。”抬了頭,伸手輕輕將他眉間最後的憂鬱抹去。
“就叫她念楚,紀念喬楚。”他終於彎起唇角。
“念楚,紀念喬楚。”我低念,那如詩如畫性情倔傲的女子霎時浮現在我眼前,“念著喬楚的好,果真好名字。”
“你不生氣麼?”他的手指輕輕撫於我臉頰處,微礪的指尖滑過,有著柔柔軟軟的輕癢。
“如若不是她拿了命來救你,我怎能如此幸福?我該謝她才是。”懶懶俯於他的懷裏,承接著他的低吻,歲月一切靜好……
這注定是個多事的夏日。
季如玉和棋格舉行了隆重華貴的婚禮,因我大著肚子,不便去湊熱鬧,便讓藕兒和小魚兒代我去瞧,據說趣味橫生、喜慶異常。入秋時分,棋格和季如玉起程回番族,不知棋格如何收伏的季如玉,使他心甘情願隨她天涯海角。
高座上的老者身體越來越差,他對杜遇安甚是投緣,讓杜遇安去宮裏整宿陪過兩次,他們深談些什麼?這便不得而知了……
隻是中秋左右,皇上駕崩,新皇登基,入冬時節,我臨盆之際,新皇一道詔書下來,封了我夫遇安為“自在王”,封了我女兒念楚為郡主,賜號“幸來”,又賜府邸於江南揚州。
再後來,我們舉家搬到如畫的煙雨江南,二娘、如意她們總嫌我帶孩子不放心,硬是代勞了去,小承重新請了文、武師傅,每日勤加練習。
我和夫君開始遊曆江湖,覺著累了,便回“自在府”靜養上一陣子,日子過得果真愜意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