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深了,溫浮歡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腦海裏不停回想白天裏發生的事情--她安插在邊關的眼線傳回來消息說,秦琅受傷了!
她一聽到這件事,心裏就猛地“咯噔”了一下子。
直到看見信上後麵的內容,說秦琅並未傷及性命,隻是下腹中了一刀,失血過多,需好生將養一陣子,溫浮歡才稍稍鬆了口氣,但並未完全放下心來。
她忽然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這個她一直極力想要躲開的男子,早已無聲無息的進駐到了她的心裏。
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牽掛著她的心。
溫浮歡握緊了拳頭,置於心口處,忽然觸到一塊堅硬的東西。
拿出來一看,是她用絲絛穿起來掛在脖子裏的玉玦。
僅有半塊的麒麟紋玉玦,玉質極是溫潤,在柔柔的月光下泛著皎白的光澤,竟像極了某個人注視她的深情的眼。
溫浮歡驀地一驚,把玉玦攥在了掌心,嘴唇漸漸抿緊。
顧寒笙……
都說溫氏以孝義傳家,可是這一次……她怕是沒辦法守諾了!
“小姐。”
柳兒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帶了些許擔憂:“時辰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
溫浮歡搖搖頭。
“……把我的塤拿來!”
“是!”
柳兒回房取了陶塤,過來交給溫浮歡,明知道她不會聽,但仍舊勸說道:“不管怎麼樣,小姐都該保重好自己的身子,不然秦將軍遠在邊關,也不會安心的!”
溫浮歡不置可否,淡聲道:“你先去睡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好!”
柳兒悄悄退了下去。
溫浮歡站在邁下台階,走到中庭,仰頭望向幽藍的穹蒼,圓月高懸,點點繁星像是掛在黑色幕布上的碎鑽,散發出璀璨而迷離的光芒。
溶溶月色籠罩在她身上,仿佛偌大的世間隻剩下她一人,遺世而獨立。
溫浮歡捧起陶塤,輕輕吹奏出一曲纏綿哀傷的樂曲。
這首曲子名喚離人怨,是公孫蕪教給她吹的,其中有一闋詞--偏是女子恁無情,寸寸相思皆不知。
初聽時尚年幼,隻是覺得這闕詞寫得極美,聽著也順耳,如今才明白其中暗含的深意,該是和她大婚那日秦琅的心境別無二致。
想來,公孫蕪定也是個受過女子傷情的人,才能寫出這般悲涼入骨的詞。
塤聲清幽而婉轉,在寂靜的深夜裏尤為明顯,似乎越過了一座座庭院、一層層高牆,無端潛入了人的夢裏。
閔王從夢中驚醒,夢裏鮮血淋漓的畫麵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坐起身,久久喘息不止。
耳邊倏然聽到清幽的樂聲,一曲一調都是百轉千回間難以忘懷的情傷,以所向披靡的態勢襲入他的心間。
閔王費力的坐上輪椅,緩緩搖著它出了房間。
循著塤聲,不知不覺便來到了雁熙苑外麵。
隔著低矮的木欄,他看到一襲雪色錦衣的女子玉立在中庭,出神的吹奏一隻陶塤,塤聲悠揚婉轉,卻也夾雜了一絲難掩的哀傷。
清風徐來,掠起她披散在身後的青絲,紛亂飛舞。
她簡直像極了謫臨凡世的仙子,似乎隨時都會禦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