塤聲戛然而止。
皇上站起身,皺著眉頭,緩步向枝葉蔥鬱的林中走去。
“皇上……”
徐大監不禁有些擔心,作勢想要喚山下的侍衛,卻被皇上抬手製止了。
他瞧著微微晃動的灌木叢,加重了語氣道:“到底是誰在那裏?再不出來,朕便要派人去搜了!”
話音落下,半人高的灌木叢向兩邊倒開,從其中爬出來一個頭上、身上沾了草葉的人,臉上是驚慌失措的表情。
“皇、皇上?”
來人似是吃了一驚,忙跪下來,道:“草民不知道皇上也在此,擾了皇上的興致,草民罪該萬死!”
“好你個沈歡,你潛伏在這裏有何居心?”徐大監一甩手裏的拂塵,惡聲惡氣的責問道。
皇上不悅的瞥了他一眼,徐大監頓時沒了囂張的氣焰。
“深更半夜的,你在這裏做什麼?剛才的陶塤,可是你吹的?”皇上問道。
“回皇上,正是草民!草民聽說,在這裏可以看到最大最圓的月亮,所以太陽一下山,草民便爬到這山上來等月亮升起,等著等著便睡著了……草民無意打攪皇上賞月,草民這就退下!”
溫浮歡說完,便緩緩向後退去。
“慢著。”
皇上擺擺手讓徐大監退下,接著便對溫浮歡道:“既然來了,就陪朕坐一會兒吧!”
“啊?”溫浮歡一臉意外。
“怎麼?不願意?”皇上挑眉問道。
溫浮歡頓時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忙不迭的道:“能陪皇上一起賞月,是草民的榮幸!豈有不願意的道理?”
明知道她不過是恭維,皇上卻並沒有反感,兀自走到東山亭中坐下,並用眼神向溫浮歡示意了一下他對麵的位置。
溫浮歡訕訕的笑了笑,走到皇上對麵,坐了下來。
“你為什麼一定要看到最大最圓的月亮呢?”皇上冷不丁的問道。
“皇上可曾聽說過睹月思人?”
溫浮歡轉頭看向高懸在幽藍穹蒼上亮如圓盤的月亮,目光突然變得迷蒙起來,聲音幽遠的道:“當你很想念一個人的時候,就站到能夠看到月亮的地方,想象著那個人或許也在這個世間的某個地方,抬頭望著這同樣的一輪明月,便也足夠了!”
“你莫不是在思念自己的意中人?”
溫浮歡搖頭道:“草民並無意中人,隻是在思念遠隔千裏的家鄉,以及家中僅有的親人罷了!”
皇上聞言眉頭微皺,“僅有的?”
像是觸及了什麼傷心事,溫浮歡的神情倏然落寞了下來,卻仍強迫自己扯出了一個笑容。
“草民家中突遭劫難,親人盡皆喪命,如今在這世上,唯餘一個幼弟而已!”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帶給人的卻是難以言喻的震撼。
皇上定定的看著溫浮歡的臉,比尋常男子更加英俊秀致的眉眼,波瀾不驚的神情好似在訴說著旁人的故事。
察覺到皇上的目光,溫浮歡垂下眼。
“草民不該向皇上說這些的,皇上未必想聽……”
“不。”
皇上打斷她的話,淡聲道:“好久沒有人同朕說這一類的事情了,不,應該是從來沒有人向朕說過這些!他們隻知道同朕說國家大事、邊疆戰亂,說一些需要朕去拿主意、做決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