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有常用左手的習慣。
翻了包裏所有的零錢,還差一半。此時再抬頭,才發現店員小姐姐受挫後,大家已經不再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段意身上,而是分散注意力似的,同時看著她慢動作掏錢。
怎麼也說不出口賒賬。她訕訕一笑,說了句稍等,就走到門外。
見她出來,段意把半截煙按滅在水泥牆上,將煙屁股丟進一旁的垃圾鏟裏,抬腳就要走,“送你回去。”
“欸等等——”她扯住他的衣袖,見他低頭看向自己,才訕訕地伸出兩根手指頭,“我……我錢包忘帶了,能不能借我這麼多錢?”
***
車上。
空調的冷度瞬間襲滿全身,身上還殘留著夏天的悶汗,一時不適應讓她有種冰火兩重天的感受。
“安全帶係上。”他打開車門鑽進車裏,丟了一句話。
“哦。”西源偏頭去找安全帶。再回頭,發現他正上下打量自己。
“怎麼了?”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的綠茶?”
“……”
她忘記了。
段意倒像發現了什麼好笑的事,聲音的幅度不再波瀾不興,跳轉話題:“小丫頭看著小個頭,吃得倒不少。”
西源臉臊,低頭,小聲說:“下次一起請你。”
他沒說話,單手從煙盒裏又抽了根煙叼嘴裏,伸進褲子口袋裏掏了一番,頓了頓,像是意識到還有她在,收手。
她知道他想做什麼:“不礙事,你想抽就抽,沒影響。”
“小孩子還在長個兒,”段意說,“間接吸煙對身體不好。”
西源窘:“我都22了……哪裏還是小孩子。”
他又沒了聲音,對話戛然而止。
他們從初識到現在的對話總是這樣有上句沒下句,起初她還敏感地認為他不待見她,後來又發現他對很多人都是這樣。
說話能省則省,又冷又酷,男人味十足。
過了幾個紅綠燈,轉個彎就到了公寓入口。她把安全帶解了,拿好包,等了半天沒聽見車解鎖的聲音。
疑惑地偏頭看他。
然後望進了一雙眼睛。
她第一次見他就知道他從小到大一定是備受關注的學生,長得好個子高,五官又正,尤其是那雙眼睛。
那天他仿佛是在和林老頭對峙什麼嚴肅的問題,雙雙對視的第一眼,她的心跳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那雙初遇時在審視她的眼,又是在冰冷對峙中剛剛抽離的眼,仿佛是風雪中的喜馬拉雅山,有著讓人不敢仰視的威懾力和深不可測的危險。
而如今,又是這雙帶著審視卻不似那般寒冷的眼,稍許打量,若有所思地停在她身上,連左手食指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方向盤的動作都帶著不可估摸。
在這狹小的空間裏,更加無限放大了自己的緊張與躁動。她腦海中飛速閃過他待會可能會說的各種話,問的各種問題,然後一一想好措辭如何回答,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淡定自如,天衣無縫。
她以為他會問她為什麼這三天都沒去練琴,畢竟兩個人要在開學典禮上合奏,她作為研一優秀學生代表,他作為研究生畢業優秀醫生代表。
但她忘了他一直都是那樣不可捉摸,在人意料之外。
“西源。”他叫她。
“嗯?”偏頭,卻沒看他。不敢看,怕露餡。
車窗降下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她轉頭,發現他嘴裏又叼著一根煙,熟練地點火。吸了一口後向外吐了個煙圈,棱角分明的側臉伴隨著青煙,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