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宣呼吸猛然一窒,手中捏著的宣紙也在她的用力之下變得褶皺不堪。心跳急劇慌亂,那震耳欲聾的噗通聲,卻讓林宣根本無暇顧及。
右手攥緊又放開,又再次攥緊,如此反複多次後,緊緊抿著雙唇,手指發顫的一寸寸拉開了抽屜,銀光乍現,熱淚奪眶。
心神劇烈顫抖著,林宣捧著銀色麵具輕撫著,前世今生從沒有一刻讓她如此感激上蒼,卻也從來沒有一刻,讓她憤怒的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緊緊捏著沁著冰涼的麵具,林宣看著抽屜最下麵所擺放的衣服,那黑色勁裝疊放整齊的擺在下麵,顫抖著拿起那熟悉萬分帶有桂花香味的黑衣,接著就看到衣服下麵正是那在昨晚冷風侵襲下給了她溫暖的暗紅色毛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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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客房門前,夾雜著麥香的秋風吹拂著坐於庭院中的君莫言,而近日不知為何,向來都被他梳的整齊的墨發,卻都披散在身後,而左邊臉頰上也因秋風吹拂被墨發所遮掩。
“月王,老身謝過月王相救!”
那一直躺在病床上的老婦人,被芷若攙扶著,在墨風等人驚心的注視下,走到了君莫言的身前,那每走一步就顫顫巍巍的樣子,都讓人不禁害怕她隨時都暈倒的可能。
君莫言斂眉而視,“老夫人不必多禮!你有一個好女兒!”說著就看向一邊始終低著頭的芷若,深意十足。
老婦人欣慰之下,卻又忽然掩嘴劇烈的咳嗽,隨後歎息一聲,“老身病痛纏身,花光了家裏的所有錢財,小女孤苦無依隻能在街上乞討也沒有放棄老身。這一次小女衝動之下找到月王,還請月王看在小女一片孝心之上,多多海涵!”
“無礙,老夫人多多休息,沈公子會盡快為你醫治的!”
“多謝月王,老身告退!”
簡短的幾句話,並未有任何不妥,但墨風和墨雨麵麵相覷之後,紛紛閃過一絲諷刺之意,做戲還真是做全套了。
不刻,芷若再次從房內走出,通紅的雙眼帶著未幹的淚花,走至君莫言的輪椅前,低頭說道:“月王,芷若剛剛沒用,惹了王妃生氣,還請月王降罪!”
君莫言動作不變,微斂著眼瞼嫌惡一閃而過,但聲音依舊婉轉動聽的說道:“何事?”
聞言,芷若更加泫然欲泣的說道:“月王,芷若就是按照你的吩咐才去伺候王妃的,可是沒想到…王妃…她…”
“本王妃怎麼了?”
清脆如黃鶯出穀的問話從西廂入口處傳來,林宣麵帶淺笑,好整以暇的慢行而至,不見任何怒氣,但就是令芷若瑟縮了一下,低垂著頭不敢再說。
對於林宣的突然出現,君莫言表情雖未變化,但是不著痕跡的低頭讓更多的墨發自肩膀垂在右臉頰的動作,還是被林宣所發現。
“芷若姑娘,繼續你剛才的話!本王妃怎麼了,惹的你美人垂淚?”林宣含笑的眸子幽深的睇了一眼君莫言,讓他心底平生一股冷氣,怎麼感覺今天的宣兒如此的不對勁。
林宣淡紫色的廣繡流紗裙搖曳身姿,蓮步輕移走到芷若的麵前,一個氣質絕然,一個低頭唯諾,兩人之間孰優孰劣對比明顯。
芷若小鹿般閃爍的眼神,不敢正視林宣,囁嚅的不成句:“王…王妃…芷若,沒…沒怎麼!”
“既然沒怎麼,就給本王妃在王府裏好好呆著,不該起的心思最好不要有!如果想報答月王救你娘親一命的事,就別穿著華衣美服做奴婢的事!”
林宣忽地降低聲調,且含著冰冷如霜的溫度睥睨著瑟瑟發抖的芷若說著,而那低著頭聳動著肩膀的芷若卻是眸中恨意叢生,陰險閃過。
“墨風!”
“屬下在!”
墨風上前一步,待命頷首。
林宣側身,臉蛋在紫色裙裝的映襯下顧盼生姿,不可方物,菱唇絕美的弧度微揚:“去給芷若姑娘找一件下人衣物,既然要做牛做馬,就拿出誠意來!”
“屬下遵命!”
如此難堪之下,讓芷若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淚水連連的樣子愈發惹人憐惜,低著頭哭泣著,“芷若全聽王妃教誨!”19Sk9。
“身為奴婢,誰給你資格用自稱的?”
林宣此刻深知自己就如同一個惡人欺負著弱小,但她若不如此做,又怎麼讓狐狸露出尾巴!
芷若哭的更加顫抖:“奴婢…遵命!”
“下去!”
哭的不能自已的芷若,聞聲慢慢抬起頭,妖嬈的臉上掛著淚水,委屈卻隱忍的模樣讓一旁觀看的墨雨都不忍直視,真是我見猶憐,禍國殃民啊,還好他把持的住!
“月王…奴婢…”
芷若本要告退的話,但卻說到一半就停口,看似忍著哭意,而實則是想等著君莫言為她平反。
誰知,君莫言睇著林宣深釀著威脅的鳳眸,卻輕點頭說道:“嗯,王妃讓你下去,你就下去吧!”
“是…”
轉身小跑著進了客房,將房門關嚴,西廂庭院內隻剩下林宣和君莫言以及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墨雨。
圓圓的眼睛轉了兩下,墨雨當即開口:“王妃,屬下去幫墨風拿衣物,屬下告退!”說罷,全然不顧墨風隻是去拿一件下人服而已,匆忙的腳步聲風就離開了庭院。
今日的王妃有些不同尋常,他們兩口子之間的事,自己可不能再做炮灰!
林宣鳳眸流轉,光華璀璨,噙著笑走到了君莫言的身後,雙手放在君莫言的輪椅把手上,悠悠的問道:“莫言,累不累?”
君莫言怔怔的體會著林宣的話,剛要開口,突然身後的林宣猛地推動輪椅,讓他在慣性之下險些身子前傾撲倒在地,桃花眸疑惑流轉,心神輕蕩。
林宣推著輪椅,時而快時而慢,讓君莫言的心跟著一顫一顫的,從沒覺得坐輪椅這麼遭罪過。
有了前車之鑒,君莫言雙手緊緊攥著扶手,有一絲不確定的問道:“宣兒,你沒事吧?”
呲的一聲,輪椅在一陣快速的推動中戛然停止,再次讓君莫言晃動了兩下,感覺手心都因用力而沁出了汗水。
“我能有什麼事呢?”
林宣在君莫言的身後,惡狠狠的盯著其後背,那熾烈的目光讓君莫言感覺如芒在背,不禁冷汗涔涔。
推著君莫言,兩人慢慢遠離了西廂客房,而那房間內的窗口處,芷若陰狠的看著遠去的背影,長長的指甲狠狠摳著窗框,而這時床榻上的老婦人也慢慢起身,側目看著芷若,居然毫無重病之色。
“哼!這月王妃也不過如此,仗勢欺人不足為據!”
芷若回身,媚眼含恨而厲:“就看她還能猖狂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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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晌午陽光萬裏直到午後驕陽刺目,林宣一直推著君莫言在王府蹉跎時間,就連午膳都不曾停下,而始終坐於輪椅之上的君莫言,額頭沁著一層細密的汗珠,雙手幾乎僵直的緊握扶手,臉頰紅潤似火,貌比海棠,就連那眼角的血痣也泣血般妖豔欲滴。
“莫言呐!”
林宣的輕喚,讓君莫言表情一緊,這整整一個上午,她每每這樣喚著自己的時候,準沒好事。
不禁愈發緊捏著扶手,骨節都開始泛白。
“嗯?”
林宣低眸看著如臨大敵的君莫言,暗恨自鳳眸一閃而過,“你是怎麼認識無傷的呢?”
聞此,君莫言眉宇輕蹙,幹咳了一聲道:“偶然機會,就遇到了他!”
“哦?偶然機會遇到,就讓他送你那麼多新婚賀禮,那你們倆的關係一定很好吧!”林宣咬牙切齒的看著君莫言含糊其辭,嘲諷之話脫口而出。
“還好還好,萍水相逢而已!”
君莫言忙不迭的點頭,額頭一滴汗珠吧嗒一聲落在勝雪的長袍上,暈出一朵水花。
“哦…萍水相逢!那這無傷還真是大方呢,送了那麼多的禮物。你說這無傷的太極宮,太不會是做了什麼醃臢的勾當,才會有如今的地位吧!”
君莫言一愣,斬釘截鐵:“沒有!”
“你怎麼知道?!”
林宣倏地從後麵旋身站在了君莫言的身前,直讓他猛然一驚,才發覺自己的語氣太過肯定,隨即亡羊補牢:“我與無傷認識,他的為人應該不會做這種事的!”
“是嗎?那你說無傷會不會騙人呢?”
君莫言有些迷惑的思量了一下,“騙人?他應該沒有必要去騙人,應該不會。宣兒,你今天怎麼了?”
聞言,林宣雙目灼灼的看著君莫言,就在他定睛而視之際,那本就傾國傾城也不可及的絕色麵容,倏然展露出一抹驚為天人的笑容。
鳳眸含笑,流轉生輝,整齊潔白的貝齒在陽光的普照下,閃著奪目的晶亮。而這忽然的展顏絕美一笑,確實讓君莫言沉醉其中,甚至忘了防備。
銀光乍現,手下生風,當君莫言察覺到左臉上被覆蓋的冰涼之物時候,才愣愣的看著瞬間收斂了笑容,俏麵寒霜睇著自己的林宣,忘了開口。
“君莫言--!”
林宣拉長了聲調,胸口起伏不迭的被怒氣衝撞著,就算之前她還有一絲懷疑,但此刻那屬於無傷獨有的麵具覆蓋在君莫言的臉上,如此和諧又這般熟悉的時候,林宣暴走了!
君莫言尷尬的舔了一下薄唇,有些急切的拉下麵具,“宣兒,你聽我解釋!”
“君莫言,你好樣的!假扮無傷戲弄與我,你很高興嗎!”
說著,衝冠怒氣之下讓林宣猛地雙手推在了君莫言的胸口處,而隨著她的動作輪椅突突的向後滾去。
轉身跑開的林宣,並未看到身後的君莫言雙腿迅速點地,而當她察覺到身後傳來的勁風時候,整個人卻是被一股蠻力拉著騰空而起,腰間被緊緊扣住,大力禁錮之下還有一絲疼痛感。
秋風爽朗,王府內的眾人操勞忙碌著,墨風和墨雨兩人閑庭信步的在王府內閑逛。
“墨風,你說今天王妃這是怎麼了?我怎麼感覺她今天特別不對勁呢!”墨雨表情疑惑的想著上午的事,愈發堅信自己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