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一亮相,大出人們意料之外,都身著長袍書生服,頭戴相公帽,手中各持一把小紙扇,悠哉遊哉地邁著四方步,書童挑著書箱的扁擔顫顫悠悠身後相隨,李開夫雙眉特意畫細,嘴唇畫薄,輪廓仿櫻桃般畫小,身著男裝,出場那幾步,緊隨梁山伯後身,確是故作女態,他倆身後跟著一個挑書箱的書童銀心,他們還沒進入角色拉開唱腔,就引起台下一陣哄堂大笑,還有不少人笑得前仰後合。
這個小小噱頭,在這茫茫蠻荒之野,也成了很大的笑料。表演開始了,祝英台瞧瞧梁山伯,指著前麵說:“你看前麵一條河,”接著唱,“漂來一對大白鵝。”
梁山伯唱:“公的就在前麵走。”
祝英台唱:“母的後邊叫哥哥。”
梁山伯唱:“未曾看見鵝開口,哪有母鵝叫公鵝。”
祝英台唱:“你不見母鵝對你微微笑,它笑你梁兄真像呆頭鵝。”
梁山伯唱:“既然我是呆頭鵝,從此莫叫我梁哥哥。”
……
掌聲、叫喊、口哨、起哄攪成一片,寧靜的北大荒夜晚沸騰了起來。演出斷斷續續,加上返場,一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這個節目才算完事兒。
薑苗苗穿著在歌舞團時那套綠軍裝,婷婷玉立地報幕:“下一個節目是單人故事《上甘嶺的鬆木樁》。演出者:分場場長高大喜。”
她的話音剛落,高大喜抱著那塊從上甘嶺戰場帶回的燒焦的鬆木樁正要出台,散著懷、歪戴帽子的席皮朝台上揮揮手,一仰脖對薑苗苗說:“那鬆木樁的故事我耳朵裏都磨出趼子了,還是讓哥們兒我唱唱從八家子學來的一支歌吧!”不由分說,他歪脖晃腦袋,一跨躍上台去,扯著嗓子唱了起來:“北大荒啊好荒涼啊,又有兔子又有狼啊,就是沒有那個大姑娘啊,大啊姑娘……”
“好--”台下響起了叫喊和鼓掌交加的起哄聲。
“哥們兒--”席皮把脖子向台下伸得長長地說,“不看這《十八相送》,我還他媽的不心煩,就算那祝英台和梁山伯最後都死了,人家總算還嚐到了一點兒搞對象的滋味呀!咱們哥們兒倒好,從戰場卜-下來,說是集中參加文化補習班,有文化了,就分配個好去處,沒想到一杆子把咱們支到這北大荒來了!北就北吧,荒就荒吧,苦和累咱們都不怕,打仗年代可以,現在解放了,和平了,總不能讓咱們在這裏當一輩子和尚吧……”
賈述生一躍上了台要去攔席皮,被高大喜拉到一邊,朝正振振有詞的席皮喘著粗氣斜斜眼,氣哼哼地說:“讓他媽的這小子給我嘞嘞完,我再和他算賬!”
席皮嘴裏冒著唾沫星兒,隨著跺腳、揮手,臉上的青筋鼓凸了起來,肌肉也在抽搐。他忽地撩開衣服,肚皮、腋下、肩頭、胸前等處閃現著十多處彈痕和刀口傷疤,使勁兒一拍胸膛說:“豁出命來打江山為的啥?為了是過好日子,不是為的打光棍!要是在這裏娶不上老婆,叫我們席家祖墳上斷香火,我是死活不幹哪!誰攔也攔不住,我就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