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顧輕衍所料,善親王的確是已準備好了毒酒,等著楚宸忙完了送他一程。
他本來以為,隻要這一樁秘密不揭開,他就能安然地等著看孫子娶妻生子,看孫女嫁人,可是他也知道,不會有永遠的秘密,隻要你做了,你就逃不掉,總有一日會被挖出來,尤其是京城的格局早就偏離了張宰輔當年計劃的軌跡。
他那些所盼,都成了奢望。
他如今,隻有一死了。
隻有他死了,才能保全善親王府,保全他孫子。
楚宸一陣風地從外麵刮進來,到了門口時,再前進一步難如千鈞,他在門口的冷風中立了好一會兒,才抖著手推開了房門。
善親王知道他回來後一直站在屋門口,也知道他難以接受,便也不催促他,如今見他進來,對他和藹的笑了笑,“回來啦?”
楚宸點點頭。
他如今已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卻再也說不出質問他爺爺或者是讓他爺爺別死的話,當年張宰輔算計他,就沒給他回頭路,如今,他更是沒有了回頭路,唯一的路,便是已死謝罪了。
他看著桌子上擺著的那一杯酒,眼睛通紅地看了一會兒,別開頭,不再看。
“我死後,這王府就交給你了,爺爺這一生,就是一個教訓,你比爺爺聰明,凡事小心些,有時候,著了道,便是一輩子。”善親王敦敦教導,一如以前,但說的,卻是臨別之言,“你年紀不小了,我死後,守一年孝就好,不必守三年,耽誤婚事兒,還有你妹妹,也一樣。”
楚宸不語。
“聽到了嗎?這是爺爺唯一的遺言。”善親王道,“別的也就不說了,你都明白。”
楚宸死死地抿著唇,最終還是點點頭。
善親王笑,“也不必想著我,我下去,也是跟你父親團聚了。”
他看著楚宸,眼底露出舍不得,有遺憾,有悵然,也有擺脫,須臾,他端起酒杯。
楚宸上前了一步,伸出手,似要去攔。
善親王對他擺擺手,不讓他靠前,將酒利落的一飲而盡。
楚宸終於上前,在他酒杯脫落後,一把抱住他,哭出聲來。
善親王也落下了淚,伸手去摸楚宸的臉,還像小時候一樣的哄他,“乖,不哭。”
一句話落,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毒發而亡。
他選了最烈的藥,劇毒,不想讓親人看著他被毒藥折磨的難受,也不想折磨自己,痛快地結束了。
堂屋裏,楚思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是早一步被善親王叫了來告別,已哭過了一場,如今更是哭了個驚天動地。
善親王府的一眾下人們,也齊齊哭聲震天。
善親王這個人,這一生,你若是說他壞,他也沒那麼壞,從沒求過爭過那個位置,他一直懂得保全自己,愛惜善親王府的羽毛,可惜,二十年前的除夕宮宴,一時大意,被算計,以至於,這二十年,雖然站在明處,但活在暗處。
善親王府所有人對他的死,都哀慟不已。
楚宸哭了一場後,冷靜地吩咐,“裝棺,搭建靈堂,擇日發喪。”
管家老淚縱橫地點頭,領命去了。
善親王是白日走的,到了夜晚,太上皇到底是沒挺住,駕崩了。隨著象征著太上皇駕崩的鍾聲響起,曾經的一代帝王,也落得了他應得的下場。
楚賢昏迷不醒,顧輕衍坐鎮大皇子府,調派人手安排太上皇的一應喪事。
第二日,大皇子從昏迷中醒來,得知了所有的事情,沉默了許久,對顧輕衍說,“懷安,辛苦你了。”
顧輕衍忙了兩日未合眼,揉揉眉心,“殿下好好養傷。”
“給七弟去信了嗎?”楚賢問。
顧輕衍點頭,“去了。稟告了太上皇駕崩,大殿下受了輕傷。又告知了張宰輔、賢妃、善親王之死。”
楚賢點點頭,想起楚宸,也是一陣歎息,“楚宸還好吧?”
“目前不太好。”顧輕衍道,“不過發喪了善親王,會振作起來的。”
楚賢點點頭,看著顧輕衍熬的眼尾都紅了,對他道,“懷安,你去休息吧!將事情先交給手下人去做,若是熬壞了身體,安小郡主該找我問罪了。”
顧輕衍笑笑,點點頭,站起身,“既然大殿下醒來了,我是可以歇上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