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死的,但是,他也不是沒有軟肋,最起碼,楚家的皇陵就是他的軟肋,所以,他不能死,今日隻能坐在這裏。
楚硯站定後,清聲道,“請母後和安小郡主。”
皇帝身子不受控製地一顫,這一顫雖然輕微,但是朝臣們都看的清楚。
小太監揚起的高聲唱喏聲傳出了大殿外,不多時,皇後、安華錦、顧輕衍、安易寧四人進了大殿。
王岸知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顧輕衍的臉上,見他眉眼舒展,整個人如清風明月,他拉著安易寧的手,落後了安華錦半步,卻神色從容,他冷笑了一聲,目光移開,看向安華錦。
安華錦一身紅衣,眉眼如畫,神色清淡,與這大殿格格不入。
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而已,步履清淺地走進來,卻讓素來口若懸河的朝臣們,無論是老的,還是年輕的,自她進來後,所有朝臣們的神色都繃了繃,氣息似乎有那麼一瞬間都清淺不可聞了。
這大概就是三十萬兵馬兵臨城下帶來的震懾效果。
隨著安華錦進來,向身後一擺手,安平帶著人押著張宰輔和許靖也上了大殿。
皇帝雖然早已知道張宰輔和許靖被安華錦帶來了京城,但是在見到張宰輔一刹那,還是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就要拔劍去殺了張宰輔。
楚硯平靜地攔住了他的劍,眉眼冷冽,“父皇今日還是不要做您不該做的多餘的事情的好。”
皇帝瞬間被按住了,整個人卸了力氣。
張宰輔倒是全然無畏,看著皇帝,哈哈哈大笑。
皇帝身子哆嗦,看著安華錦,“安華錦……你殺了他,朕寫罪己詔,你給朕殺了他。”
安華錦當沒聽見,對張宰輔和許靖道,“說吧,當年你們都做了什麼,都說出來,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八年前,玉雪嶺之戰,你們背後都做了什麼肮髒事兒,埋藏了八年,也該讓世人知道了。”
張宰輔倒是恨不得天下人不知道,他早就想說了,但是下了刑部天牢後,看管他折磨他的都是皇帝的人,他不敢透露絲毫,怕皇帝直接殺了他,他以為當年那一樁秘密,也要隨著他被折磨死而埋藏地下了,可是誰知道,皇帝竟然不讓他死,且還派了太醫救他,他更沒想到,他的孫子這麼爭氣,讓安華錦知道了這一樁秘密,才有了他今日堂堂正正地站在這朝堂上。
那麼,今日就怪不得他了。他恨不得將大楚攪和個稀巴爛,好給他的孫子奪權的時機。他張家的路,還有他孫子的路,是他一直以來就鋪好的,本來想著頂多二三年,他們張家所有人,包括他,都能功成身退,隻不過沒想到,因為半途楚賢個安華錦,攪動京城一樁樁一件件大案,拔出了他,他的所有計劃被她破壞,提前將他拉下馬。
不過,他也活夠了,拉著皇帝一起死,哪怕不死,他也遺臭萬年,受天下人甚至後世唾罵,他也高興。
他死了,他的孫子已經成長起來了,他也甘心了。
於是,張宰輔便將八年前陛下是如何找到了他,他如何一口應下,派了長子去南陽暗中收買許靖,針對南陽王府製定了一係列的反叛計劃,全盤交待了。
他沒說到的細節之處,許靖這個當事人,在一旁做了補充。
朝臣們知道當年之事的畢竟是零星少數,多少人是不知道的,此時得知了當年之事,無不震驚,齊齊不敢置信,哪怕是最貪汙的貪官,也沒敢生過賣國的心思,沒想到,一個是一國宰輔,一個是當朝陛下,聯手賣國。
這傳出去,真是讓天下人恥笑。
二人話落後,安華錦看著皇帝,“陛下有什麼可說的嗎?”
皇帝能有什麼可說的?他沒有,人證在,事實在,甚至當年他的傳話,都被張宰輔用特殊的能夠保留話音記憶的風鈴給記錄了下來,他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反駁的餘地,直接捶死在了金椅上。
“既然陛下沒異議,那就下罪己詔吧!”安華錦一錘定音,“對天地告罪,對安家告罪,對天下百姓告罪。留史書,傳於世。”